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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盖部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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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OFC相连的是岛盖部(frontal operculum, FO),它既是共情回路、也是语言回路的一部分,因为它的一部分参与了语言的表达。这个区域受损,伤者就很难产生流利的语言(这也叫“布罗卡失语症”,患者能理解别人说出的句子,却无法用完整的句子表达自己)。FO和共情发生的联系来自这样一个观点:猴脑中也有一个和FO对应的区域,其功能就包括编码其他动物的意图和目标。39也就是说,当一只猴子(它的脑子放进了一个深部电极)见到另一只猴子伸手去拿一件物品时,它FO区域的细胞电活动就会增强,而当这只猴子自己伸手去拿一件物品时,相同细胞的电活动也会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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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下回IF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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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的下面是一个更大的区域,叫“额下回”(inferior frontal gyrus,IFG)。这个区域受损会使人难以识别情绪。33我还有过一个才华横溢的博士生,名叫比斯马德夫·查克拉巴蒂,他先让被试填写EQ量表,再让他们躺在脑扫描仪里观看快乐的面部表情。图5就是他们观看的一部分面孔。比斯马预感到IFG在这个过程中起了关键作用,这也确实是一个很好验证的假说。为了验证它,比斯马使用fMRI扫描仪,在不同的脑区和它们相应的4种“基本”情绪(快乐、悲伤、愤怒和厌恶)之间建立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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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看见这些人脸时总会不由微笑,因为左上方正是我的女儿凯特,当时她还只有9岁。(她负责的是做出快乐的表情,其他三位就很难说是快乐的了。)比斯马发现,厌恶主要在前脑岛(anterior Insula, AI)处理,快乐主要在腹侧纹状体(ventral striatum)处理,愤怒在辅助运动区(supplementary motor cortex),而悲伤分散在好几个区域,包括下丘脑(hypothalamus)。40,41他接着又研究了脑中是否有一个区域始终和EQ量表的结果相关,无论被试观看的是哪一种情绪的面孔。IFG正符合这个要求。你的共情越强,你在观看这些带有情绪的面孔时,IFG就越是活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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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 快乐、厌恶、愤怒和悲伤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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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侧前扣带皮层cACC/MCC和前脑岛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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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皮层的更深处,我们发现了尾侧前扣带皮层(caudal anterior cingulate cortex, cACC),又称为“中扣带皮层”(middle cingulate cortex, MCC)。cACC/MCC也参与了共情的产生,因为它是所谓“疼痛网格”(pain matrix)的一部分。这个脑区不仅在你自己感受疼痛时激活,也会在你观看别人感受疼痛时激活。42接着就要说到前脑岛了,它参与了自我觉知的身体方面,而自我觉知本来就和共情有着紧密的联系。43使用fMRI,苏黎世的神经科学家塔尼亚·辛格和同事发现,当一个人的手受到疼痛刺激、或者当他的伴侣受到这样的刺激时,他的AI和cACC/MCC都会激活,无论经受疼痛的是你自己还是你的爱人。44芝加哥大学的神经科学家让·德赛蒂和同事也发现,如果你看到某人的手被夹在了门里,你的AI和cACC/MCC也会激活。45激活的程度取决于你把自己想象成那个人的程度。46AI还会在你尝到难吃的味道、或者看到别人露出难吃的表情时激活,这再次显示了脑的这个部分会让你设身处地地体会另一个人的情绪状态。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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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尼亚·辛格还从另一个方向观察了人脑:她让被试判断另一个人是否在博弈中做到了公平。结果发现,当被试看到自己喜欢的、在他们看来也公平博弈的人遭受痛苦时,无论男女都会激活cACC/MCC和AI。有趣的是,平均而言,当男性看见他们认为没有公平博弈的或他们不喜欢的人遭受痛苦时,他们共情回路的这个部分的活动要低于女性。48在男性的眼里,有些人是潜在的竞争者,有些是举止不当的人,还有一些即使维持交往也无益于自己的既有利益,对于这些人的痛苦,男性似乎比较容易关闭共情。cACC/MCC和AI也明显和一系列情绪的体验及识别有关,包括快乐、厌恶(disgust)和痛苦。44,47,49-51这两个区域的损伤会妨碍伤者对这些情绪的识别。由于上面这些原因,cACC/MCC和AI成为了共情回路中的关键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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颞顶联合区TP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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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发现,颞顶联合区(temporoparietal junction, TPJ)的右半边(RTPJ)也对共情起到了关键作用,尤其是在判断他人意图和信念的时候。52这个脑区和共情的识别部分关系较大,这个部分有时也称为“心智理论”(theory of mind)。当我们推测别人的想法时,运用的就是自己的心智理论。TPJ受损不仅会使人难以判断他人的意图,还会造成灵魂出窍体验(out-of-body experiences),53而对RTPJ的刺激会引出一种古怪而让人脊背发凉的感觉,使你在独处时也觉得身边仿佛有人似的。54这些反常现象显示RTPJ参与了对自我和对他人的审视,虽然RTPJ可能也承担了与社交无关的功能(例如注意的转移)。5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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颞上沟S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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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RTPJ相邻的是后颞上沟(posterior superior temporal sulcus, pSTS),许多年前就有人把它和共情回路联系在一起了,因为有动物研究显示,当动物在监视别的动物眼光的方向时,它们的STS细胞会做出反应。57而在人的身上,STS受损也会使人无法判断别人观看的方向。58当我们注视另一个人的眼睛时,显然不仅是为了确定他的观看对象,也是为了揣摩他们对于观看对象的感受。59STS还参与了对生物运动(生物自行发起的一类有生运动)的观察。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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躯体感觉皮层SM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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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情回路的下一个环节是躯体感觉皮层(somatosensory cortex),它不仅参与触觉体验的编码,也会在观看到别人被触摸的时候激活。61-65,[10]除了产生感觉体验(顾名思义)之外,躯体感觉皮层还会在我们观看尖针刺进别人的手时激活,[11]这一点同样是靠fMRI发现的。47,67这强烈地证明:当我们设身处地体会别人的痛苦时,我们的反应是很感觉化(sensory)的。这个清晰的人脑反应告诉我们,即使并非出于有意识的决策,我们也会不自主地把自己放进他人的处境,我们不仅是在想象自己假如身处此境会有什么感受,而是在切切实实地体会别人的体会、仿佛那就是我们自己的感觉似的。难怪我们在看到别人受伤时,自己也会禁不住退缩了。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对这样充满情绪的情境产生强烈的共情反应。如果我们的躯体感觉皮层遭到损坏或暂时受了干扰,我们识别他人情绪的能力就会显著消退。68,69比如外科医生,可能就是因为没有这种情绪反应而格外适应这份工作的,这个假说已经得到了郑雅薇的证实,她发现实施针灸的医生在观看人体受针刺的图画时,躯体感觉皮层的活动较常人更少。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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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下小叶IPL和顶下沟I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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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FO/IFG相连的是顶下小叶(inferior parietal lobule, IPL),这两个脑区都很有意思,因为它们都是“镜像神经元系统”的一部分——这个系统由脑中的几个区域组成,它在你自己做出某个动作或是观看别人做出同样的动作时都会激活。帕尔玛大学的贾科莫·里佐拉蒂曾领导一组意大利神经科学家首次在灵长类动物身上证明了镜像神经元的存在,他们将电极埋入这些动物脑中的特定区域,记下了神经细胞的活动,这些细胞不仅在动物做出某个动作时放电,在它们看见别的动物做出同样的动作时也会放电。71既然IFG也是人类镜像神经元系统的一部分,那就说明共情也包含了对他人的动作和情绪的某种反映。49,72人类的镜像神经元系统是很难测量的,因为把电极埋进一个清醒的人的健康脑中显然有违道德。[12]但是利用fMRI,科学家还是发现这个系统包含了IFG、IPL及顶下沟(inferior parietal sulcus, IPS,就在IPL后面)。有趣的是,由这个镜像神经元的概念还可以引出某一类特定的神经元,它们会在自己或别人/别的动物注视某个方向时放电。一只猴子的IPS神经元不仅会在它注视特定的方向时放电,还会在它看见另一个人(或另一只猴子)注视同一个方向时放电。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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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插一句:有些人很快会假定镜像神经元本身就可以和共情等同,但是我们不要忘了,镜像神经元系统只在对单个细胞活动的记录中得到过证实,因此它也许只是建构共情的模块。比如镜像神经元系统参与了行为模仿:当你在给一个婴儿喂食,而他张开嘴时,你也会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当别人打哈欠时,你也禁不住会照做。这种对于他人行为的应和一般不需要有意识地思考对方的情绪状态。这就是一些社会心理学家所说的“变色龙效应”(the chameleon effect)。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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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提出,情绪感染也是共情的一种形式,比如当一个人表现出恐惧时,其他人(看见了他的面部表情)也会“传染到”同样的恐惧感;或者当一个婴儿在产科病房里哭出了声,也会引得其他婴儿一起哭。和行为模仿一样,我们也可以假定这种传染不需要人有意识地思考其他人的感情。我在本章前面已经指出,我所谓的“共情”不仅仅指这些简单的现象。共情似乎超越了这类自动的应和。共情中既有自动的镜像系统,也有意识程度较高的、用来清楚地理解他人精神状态的神经系统,而且两者是相互作用的。25,76,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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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仁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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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情回路中的最后一个区域(在许多方面都是至关重要的部分)是杏仁核(amygdala),它位于皮层下方的边缘系统(limbic system)之中。它参与的是情绪的学习和调控。78,79纽约大学的神经科学家约瑟夫·勒杜曾经广泛研究我们是如何学会惧怕某些事物的,最后他把杏仁核放在了“情绪脑”的中心位置。80,[13](对杏仁核的痴迷和对音乐的喜爱促使他成立了一支名叫“类杏仁核”[Amygdaloids]的乐队!)[14]我有幸在约瑟夫2009年访问剑桥时和他见了一面。关于杏仁核在共情系统中的作用,一条关键的证据来自我和他在1999年开展的一项研究。我们让被试躺在fMRI扫描仪内,要他们观看别人眼睛的图片,然后判断这些人的情绪和精神状态。他们的一个脑区明显激活了,那就是杏仁核。83另一条指出杏仁核是共情回路的组成部分的证据来自一个著名的神经病人,她以名字首字母缩写SM为人所知。SM的两侧杏仁核都受了特定的损伤(我们的两侧半球都各有一个杏仁核)。她虽然智力很高,却面临一个重大障碍,就是无法识别别人的脸上的恐惧情绪。84这个识别恐惧表情的障碍和眼睛有关:眼睛是在别人脸上认出恐惧的关键因素。SM的杏仁核受伤,妨害了她与人对视(eye contact)的能力,这就是她很难认出恐惧表情的原因了。85我们能知道这一点,是因为当我们指导她注意别人的双眼之后,她就又能在别人的脸上读出恐惧了。86SM的例子提醒我们,杏仁核在引导我们观看人的眼睛这件事上是多么关键,正是由于它的引导,我们才理解别人的想法和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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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对参与共情的10个脑区做了一番简单介绍。[15]这些脑区中的好几个都既参与了对经验的自动编码,又会在我们觉察他人做出某些行为或者有相似体验的时候自动活跃起来。[16]类似地,在我们思考自身的心灵时,那些负责有意识地推测他人心灵的脑区也会变得活跃。[17]因为有了这些脑区,我们才能够探讨脑中的共情回路。作为回路中的环节,这10个中继站并不是简单的线性连接关系(比如一串项链里的一粒粒珍珠),而是相互间有着复杂的多重连接。根据共情等级的不同,这些脑区在不同人的身上也有不同的活动强度,知道了这一点,我们就能理解前面提到的共情如同调光器的说法了,在解释为什么有人的共情很少或没有时也有了直接的工具。77由此可以预测,那些在共情的钟形曲线上远远落后的人,他们的部分或全部共情回路的神经元活动应该会比常人少得多。我们很快就来考察这个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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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为什么有些人比别人残酷,我们离这个问题的答案更近一些了吗?现在的我们已经可以用“共情腐”代替“恶”来解说了吗?还不行。我们目前列出的全部证据还只显示了有些人在EQ量表上得分很低,我们还在一张清单上列出了若干脑区,它们的功能决定了一个人能表现出多少共情。但这还不能算作令人满意的解释,原因有几个。第一,我们要证明在那些施加暴行的人身上,这些脑区确实“掉线”了。第二,对那些在EQ量表上分数特低的人,我们还需要做更清晰的描绘。第三,我们要弄清通向零度共情的路是否不止一条。最后,我们还要了解造成共情回路故障的环境和生物学因素。要是能说清共情是如何丧失的,我们就能完成探索,并对人类的极端暴行做出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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