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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毫不奇怪,超人类主义和共享经济完全符合西方民主发展的根本进程,这是一个缓慢但不可避免的演变过程,并且自20世纪末以来发展速度越来越快。这一进程,至少从启蒙运动开始,就是不断地将那些在由习俗、文化遗产以及历史传承构成的人类传统社会中被先验地排除在人的自由决策之外的东西,进一步推进到人的自由决策这一轨道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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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现在不禁开始对自己的身份感到昏乱无措,因为我们是什么以及我们想成为什么这一定义将越来越多地取决于我们自己,而在远古时代,我们认为这个定义取决于上帝、习俗或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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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极为重要的一点,也是这本书的第三大目标,与上一本《破坏性创新》的思路直接相关,同样旨在尽可能促进人们对目前经济、科学和医疗创新的深刻而本质的理解,以及对这些新技术带来的道德、政治、精神和形而上学方面的颠覆性变化的理解。因为,我坚持认为,有了史无前例的共同技术基础设施和全球数字化的极速发展,这些初创公司才能问世。如果没有大数据,没有我们在“共享经济”一章中讨论的各种形式的互联网会聚,“第三次工业革命”简直不可想象。成千上万的类似优步的应用在世界各地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导致了社区网络的产生,社区网络本质上是去监管化和商业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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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种新经济也会带来一系列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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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数字化、机器人化、自动化和世界“优步化”的同时,我们会不会经历“工作的终结”?至少领薪雇员人数会减少而社会地位不明确的个体户会增加,我们会不会经历“无就业的经济增长”甚至经济增长的终结?难道是,如未来学家杰里米·里夫金(Jeremy Rifkin)所说,资本主义的终结或“式微”自此开始,让位于“合作网络”或新型社区,使用权取代所有权(比如前文提到的共享单车模式),关心他人取代自由个人主义,共享取代自私,免费取代营利,可持续取代一次性,等等?还是相反,如我在下文中所写的,这其实是一个即将到来的极端自由主义的巨大风潮,不仅去监管化还利欲熏心,这些新应用“商品化”一切原本不是商品的东西(自己的车、公寓、衣服、服务,在家工作和各种其他东西),其高远目标不是“反资本主义”的,而是“超资本主义”的?如果不能无限期禁止这些新的个人对个人的服务出现,我们怎么能监管或对它们进行征税而不扼杀它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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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明确的是,所有这些问题都不简单,都不能匆忙处理,因为,很明显,我认为最正确的理想的监管要成为现实有一个前提条件:面对当前体现在技术领域的无控制无限制的强大意愿,民主国家不能乱了方寸,他们必须能意识到这个目前在很大程度上仍在暗中发生的急速且强大的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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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有了这本小书,根本旨在完成黑格尔给哲学定下的首要任务:“理解现在存在的东西。”尽可能准确地描绘出现实,有助于把握“在思想中的时代”以准备尽可能做出正确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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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的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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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从这个角度出发,我安排了以下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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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专门论述超人类主义的所谓“理想型”,简单来说就是确定超人类主义的主要特点。显然,它必须尽量涵盖不同派别,甚至这一相对复杂的运动中出现的深刻分歧。这样一来,我们就会对本书的主题,尤其是古典人文主义、超人类主义和后人类主义之间的关系有清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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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将尽可能详尽地列出反对和支持超人类主义运动的各大主要论点,因此,我们将讨论当前生物进步主义者和生物保守主义者之间的二律背反,并分析福山、哈贝马斯和桑德尔对此在道德层面以及哲学层面所做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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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三章中,我将分析所谓“共享经济”(称之为“共享”是既正确又错误的说法)背后隐藏的政治哲学。不仅研究它的运作模式,还分析它通过什么方式产生可观的利润,尽管它有时候看似对使用者完全免费,以及它为何根本不是资本主义终结的标志,而是要把我们引向一个放松管制和日益商品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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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论”一章将分析乐观主义与目前知识界和政界太过盛行的悲观主义之间的二律背反,两者因为想简单地允许一切或禁止一切而妨碍了真正的监管出现。应该远离当代思想中这两个令人心痛的陷阱,恢复古典悲剧,才能更充分、更深刻地思考当前在全球肆虐的大部分冲突。也正是从这个角度出发,我提出对监管的反思。另外,附录部分简明扼要地介绍了新的会聚技术,主要是著名的NBIC技术,帮助读者理解超人类主义计划的技术/科学基础以及共享经济的极速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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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人类革命:生物科技将如何改变我们的未来? 第一章 什么是超人类主义?—论理想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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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什么是超人类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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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略地说,正如我们在介绍中说过的,超人类主义是利用科学进步——尤其是生物技术的进步——对当前人类的体能、智力、情感和道德等方方面面进行改善的浩大工程 [20]。超人类主义运动的一个最本质的特征就是我们已经提到的,它打算从传统的医疗模式,即以“修复”和治疗疾病为主要目的的治疗升级到“高级”模式,即改善甚至“增强”人类。目前超人类主义的主要代表之一、在牛津大学任教的瑞典科学家和哲学家尼克·博斯特伦如此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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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有一天,我们将得到机会增强我们的智力、体能、情感和精神,达到远远超出今天看来可能达到的程度。到那时,我们将走出人类的童年,进入后人类时代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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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承认,如果完全不加以细想,我们大多数人会有一种无意识的、因受到犹太教和基督教悠久传统的影响而预先形成的倾向,理所当然地认为自然就是它现在存在的样子,是一个永恒而不可触动的设定,因此医学的任务应该是治愈人体,而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应该增强人体。也是出于这一原则,法国的法律规定只有不孕不育的夫妇才能利用医学辅助生殖,不允许同性恋或绝经后的妇女借助这一方式生子。出于同样的理由,似乎不言而喻的是,衰老和死亡不属于病理,不能从狭义的医疗方法中得到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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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人类主义的看法刚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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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认为上述观点是不理性的偏见。然而,超人类主义在很大程度上是以某种人文主义传统的名义来计划推翻上述观点背后的神学和自然主义立场。例如,马克斯·摩尔2003年3月在名为《反熵原则3.0:超人类主义宣言》的文章中对超人类主义的定义——这篇宣言是超人类主义运动的三大支柱之一,可以在互联网上轻松查看,有英语和法语版。(读之前要注意,“反熵”一词可能乍看起来稍显怪异,但其实,它只是一个与熵相反的概念,也就是说,反对无序和广义上的衰落。他想借此指出,超人类主义计划是基于这样一种信念:进步无止境,人类可以无限完善,这既是可能的也是可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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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人文主义者,超人类主义者倾向于理性、进步,以幸福而不是外部宗教权威为中心的价值观。超人类主义者通过结合科技手段与批判性及创造性思维来挑战人类极限,拓展人文主义。我们挑战衰老和死亡的必然性,我们力求逐步完善我们的精神和身体能力以及情感成长。我们质疑衰老和死亡的不可避免,试图逐步改善人类智力和体力。我们把人类看作智力进化发展中的一个过渡阶段,主张用科学来加速从人类阶段到超人类或后人类阶段的过渡。如物理学家弗里曼·戴森(Freeman Dyson)所说:“人类在我看来是一个华丽的开始而不是最终的定局……”我们不接受人类生存状况中不好的方面。我们挑战自然和传统对我们的可能性设下的限制……我们认为,卑微地接受“自然”的极限是荒谬的。我们相信生命会超出地球的局限——地球只是人类和超人类智慧的摇篮——进入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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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介绍“生物保守主义者”与“生物进步主义者”的二律背反的一章中我们会看到,桑德尔和福山等作者对超人类主义一棒子打死式的批判恰恰是基于对自然和传统限制的尊重——无论是宗教的还是世俗的。他们认为超人类主义是狂妄的技术激进(这一判断正确与否暂且不论)。我们还将看到哈贝马斯的批评,虽然他也敌视超人类主义,但他采取了稍稍不同于他的两位美国同事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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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目前我们仅进一步深入讨论马克斯·摩尔和他的朋友们的计划。为了给读者一些资料来把握其含义,我们一起来读一读2012年版的《超人类主义宣言》(由世界超人类主义协会全体会议于2002年3月4日通过的对第一个版本的修改版),这一宣言由超人类主义运动的两大创始人尼克·博斯特伦和马克斯·摩尔执笔,可以很容易地在互联网上找到全文。同时我们可以注意到,宣言在强调人类转型之理想的同时也提到了要采取相应的防范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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