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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出这个结论后,他上线访问这个网站,看到了一些支持的信息,他上次访问时,因为太过震惊,忽略了这些信息。那对他是一种安慰,但他依然需要做些改变。很明显,他有些事情做错了。他思考了所有的邮件和来电,以及那些对话是如何年复一年没有任何进展地循环发生的;他也思考了把自己卷入从没见过的陌生人的可怕情感是多么奇怪和令人迷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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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时起,他决定只和人面对面交流。如果人们需要他的建议,必须先到他的寺庙中来。这对有些人来说是困难的,他的寺庙地处偏远,离最近的城市名古屋很远,离当地的火车站也相当远,而他之前一直和来自全日本的人聊天。来见他需要花很大一笔钱,但这就是关键——如果他们渴望帮助的迫切程度还不足以让他们来寺庙找他,他就不大可能帮得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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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新策略大大减少了来找他寻求帮助的人的数量,而且寻求帮助者也确实发生了某种改变。是因为面对面的交流,还是他给了他们更长、更集中的时间?他不确定。但是在会面以后,他常常感到他和他们都找到了某种解决方案。这也意味着,他的人生不再充满焦虑,不用再担心和他对谈或通信的某个人会在那周的某一时刻杀死自己。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明了一些别的技巧。他开始在倾听的同时做笔记,这能让他与求助者的绝望保持一定的距离,也让他注意到他们之前说过的一些事,提醒他们过去的快乐,帮助他们在这一点和下一点之间建构出一个故事,而不是无穷无尽的循环,这给了他们一个从远处看待自己遭遇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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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一个人走了五个小时来到根本的寺庙。对这个人而言,这次步行是英雄般的旅程,因为他一直是以宅男的方式生活的,而现在他突然来到外面的阳光下,出着汗,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移动。在行走的过程中,他考虑着自己要说些什么。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真的和人说过话了,而现在他将要对一个陌生人说出他最私密的感受。他流着汗边走边想,五个小时后终于到达寺庙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想通了,不再需要根本的帮忙,于是转身走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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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溺水:哲学问题?思想问题?道德困境?真实人生? 第十二章 陌生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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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就是这样的地方,当你不得不去那里时,他们必须得接纳你……我本应称它为在某种意义上你不配拥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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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弗罗斯特,《雇工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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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霍格十二岁时读到一本书,叫《没人想要的家庭》,讲的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一对夫妇,他们尽管没有足够的房间和钱,却收养了十一个来自不同民族的小孩。对苏来说,成为这样一个家庭的一分子似乎很棒,所以她请求爸爸妈妈也收养小孩。这多令人兴奋啊,她想,把那些被抛弃到冰冷机构的孩子带回家,和他们一起玩,爱他们,让他们幸福!他们家只有四个孩子,当然还有房间给更多孩子。她父母拒绝了这个提议,但是苏一直想着那本书。十五岁的时候她遇到了她未来的丈夫赫克托·巴多,十八岁时她和赫克托已经在计划他们的家庭:他们会生两个孩子,并收养两个。大学毕业四年也即结婚四年以后,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并收养了两个,他们觉得自己的家庭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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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个世界上不止这两个孩子需要父母。有很多孩子,因为年龄太大或太暴力、有太严重的创伤、不能行走、濒临死亡、肤色、有太多兄弟姐妹等问题,永远不可能被收养。当赫克托和苏想到这些没有父母、生活得无比艰难的孩子会变成什么样时,他们感到无法忍受。于是,到了苏二十八岁而赫克托三十岁时,除了两个自己的孩子,他们一共收养了七个孩子,到第二年快结束时,这个数字变成了十四个。从他们收养最后一个即第二十二个孩子往回倒十一年,他们还在高中想象有四个孩子的家庭,而现在这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某些更疯狂、更具爆发性、更令人兴奋、更难以抵抗也更复杂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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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年里,可怕与痛苦的事情不可避免地发生着。他们有三个孩子死了,两个进了监狱,还得面对子女们的青少年怀孕、离婚等问题。但他们也举办生日派对、婚礼和毕业典礼,他们有了孙子和重孙子,其中多数依然比邻而居,彼此之间或与父母之间只隔几个街区,他们出入彼此的家,照看彼此的孩子。每逢复活节、独立日、感恩节、圣诞节和新年,孩子们、孙子们和重孙子们就与苏和赫克托聚在那所他们尽管买不起却依然住在里面的大房子里一起吃饭。他们虽然失去了一些孩子——三个去世了,两个进了监狱——但大多数人还在,过去发生的一切让他们成了一个真正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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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个孩子对赫克托而言并不像对大多数人那样显得很奇怪,因为他就来自一个有十六个孩子的家庭。他母亲德尔维纳出生于魁北克圣塞西尔的一个农场,只上到八年级;他父亲费洛拉姆则九岁就离开了蒙特利尔的学校去当了伐木工人。费洛拉姆和德尔维纳都不会说英语,但他们还是在结婚以后搬到了佛蒙特州找工作。最终费洛拉姆在采石场找到了一份石雕工的工作。他们的十六个孩子里有十五个活了下来——第五个孩子在三岁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死了。赫克托是第十二个孩子,生于一九五六年。他们很穷,费洛拉姆挣得最多的时候是在他工作生涯的最后阶段,每周一百美元。六个较小的男孩子只能挤在一张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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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尔维纳每天都读《圣经》,孩子们每个礼拜日都去教堂,读《玫瑰经》,祈求神的宽恕。几年后,丈夫去世,孩子们也都长大了,德尔维纳便开始将无家可归的人带回家,从丈夫的社保金中拿出钱来给他们买吃的。她就是那样的人,但费洛拉姆在世时,是他主管一切。他是一个严厉的父亲,既严格又缺乏爱心。年轻时他曾为了钱而打拳击,还曾命令孩子们相互对打,但赫克托很讨厌这样。他不允许孩子们带自己的朋友回家,也不允许他们与人约会或去参加学校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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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洛拉姆酗酒很厉害,经常整周都在喝酒。他回家的时候若是心情好就会拉小提琴,若是心情不好则会拿着马鞭或者电线打孩子。他也会打德尔维纳。赫克托十二岁的时候开始讨厌父亲,决心自己长大后要成为一个花时间陪孩子并常说爱他们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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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多家的男孩们打曲棍球是出了名的,赫克托是其中最棒的一个,他是创纪录的进球球员,斯波尔丁高中的明星,总是登上当地的报纸。他有一头卷发,在高中时任其生长为膨大的七十年代非洲风发型,还留了小胡子与之搭配。教练想让他参加俱乐部联合会的选拔,就在那时他遇见了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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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克托在一九七三年的秋天注意到了苏,当时他正在打曲棍球。她很娇小,甚至不到一米五,虽然她已经是大二的学生。用他们镇上的标准来看,苏是富裕家庭的孩子。她是后来进了大学才发现她家一点都不富裕——事实上,只能勉强称为中产阶级。但是在佛蒙特的巴里,她的家庭看起来处境优渥。她的父母都上过大学,父亲是州高速公路部门的工程师,母亲是一名牙科护士。她父母在主日学校授课,是那种被称为教堂台柱的人,虽然他们并不怎么谈论上帝。他们指挥着布朗宁蛋糕小组和女童军,还给少年棒球联合会当教练。他们有四个孩子,苏是最年长的一个,他们的房子装潢得很漂亮而且异常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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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在青春期长得圆圆胖胖的,有一股书呆子气,但那个时候她已经长大了,变得很漂亮。她被封为巴里少女,在州选美比赛中夺得了亚军。后来学校的明星运动员以及将来的舞会国王赫克托·巴多邀请她出去约会,并成了她的男朋友。她写了一首关于这次惊人事件的诗歌——《曲棍球运动员》。除了是一个曲棍球明星之外,赫克托并没有多少亲密的朋友,他之前也从没有正式的女朋友,但是他发现他和苏很谈得来。她来自他很向往的那种家庭:他看见她父亲对她母亲很好,并能表现出自己对孩子的爱。六个月以后,他知道苏就是最适合他的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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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总会和父母一起去教堂,但遇到赫克托的那段时间她开始在更严格的意义上接受宗教,那时她的芭蕾舞老师开始邀请她参加一个《圣经》学习班。对赫克托而言,上帝是某个你与之讨价还价的人:如果他给你想要的东西,你就服从他的规则;上帝只在周末和节假日存在,在一周中的其他时间不存在。但是他和苏都开始相信,耶稣的教导要求他们支援受压迫的人,关心最少数,寻求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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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赫克托的兄弟姐妹中,只有姐姐艾琳上过四年大学,后来她成了一名护士。他的一个哥哥在卖车,两个在采石场工作,有一个帮卡伯特牛奶厂做运输和销售,有一个是邮递员,还有两三个整天就知道喝酒,靠社会救济金度日。但是苏要去史密斯学院主修儿童成长,于是她劝赫克托也去上四年大学。他去了新英格兰学院——他称之为“不完全学院”11——很多时间都花在穿着袍子喝酒上,但他去史密斯学院看苏的时候表现还是挺好的,于是他们在那年订婚了。赫克托想着,苏的父母可能会感到不安,因为她和来自工人阶级的他而不是和从阿默斯特或哈佛毕业的某人结了婚,但是他们已经习惯他了。于是在一九七九年的夏天,他和苏大学刚毕业就结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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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贷款买了北安普敦的一个基督教书店,苏上大学的时候在那里工作过。他们想,有自己的生意可以让他们有时间照顾小孩。马萨诸塞州当时取消了对精神病人的公共机构服务,有大量无家可归者四处游荡。很多书店都在门口放了“不准滞留”的标志防止他们进来,但是苏和赫克托决定在书店后面留出一间屋子给无家可归者。他们拿出一个烟灰缸和一壶整日供应的咖啡。有时他们会带人回家,睡在他们的沙发上。他们和那些无家可归者聊天,发现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没有家庭,他们就想,如果他们没有家庭的话也会无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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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本计划过些年再要孩子,先花时间把学校和书店的贷款还完,但是苏在婚礼后几个月就怀了孕。他们的女儿切尔西出生于一九八〇年的夏天。几周后,两个大学生来参观他们的教堂,谈到他们曾经利用暑假为特蕾莎修女工作。对苏和赫克托而言,这似乎是来自上帝的暗示。他们那时候计划着要收养一个——就像赫克托说的——“最需要但最不可能得到一个家”的孩子。那么,谁能比贫困的加尔各答孤儿更需要一个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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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克托:苏和我,不管怎样,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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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行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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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克托:只是想到了这个主意,就要去做。这似乎是命中注定要做的事,所以我们第二天就打了代理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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