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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的时候,特蕾西觉得这里就像是一个团体之家。她喜欢周围都是小孩子,喜欢给女孩子们梳头发,喜欢玩芭比娃娃。她认为以撒很可爱,是个矮矮胖胖的金发小不点儿,但是他们还不把其他人当作是兄弟姐妹。把赫克托和苏叫爸爸妈妈的想法很奇怪。他们总是在做些什么,坐雪橇玩,锻炼身体,或者在屋外的草地上奔跑,把衣服、鞋子和玩具混在一起;要是你和某个人较劲的话,会有很多人跑来逗趣。他们很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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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妮:天哪,我们什么都做!我们玩躲猫猫。犯事儿落到爸妈手里以后,就藏到大片的高草丛里,他们知道我们在干吗。“切尔西,弗洛里,蕾妮,特蕾西!你们在哪儿?”我不敢说话。妈妈往窗外看了看。你最好别躲在高草丛里!我心想,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草里呢?切尔西说,因为她脑袋背后有眼睛。弗洛里说,难不成妈妈是斯里克罗普斯!她其实是想说另外一个词,独眼巨人库克罗普斯。我、切尔西和特蕾西都笑得在地上打滚,把草都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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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冬天,苏和赫克托邀请了三个大点的孩子来玩——十九岁的JD,十八岁的费希尔,十七岁的莉莉。他们在一场大风雪中到来,穿着新墨西哥的衣服。雪下得太厚了,车子不能开到山上,于是苏让孩子们下车走了最后一公里才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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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D:关于他们的一切我都很好奇。他们将是和我的兄弟姐妹组成一个家庭的人。他的名字叫赫克托,所以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西班牙人,但突然间见到的却是这个浅肤色的白人,我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但不管怎样,我观察了他们。我对他们有戒心,可以这样说,并且感到疑惑,这儿真的待得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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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次拜访的最后,即使JD已经是个成年人,而费希尔和莉莉都上高三了,他们还是决定离开新墨西哥加入他们,苏和赫克托完成了最后三个孩子的领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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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安:他们让我交出了自己的房间。我本是女孩里最大的,有生以来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我们都有,我、切尔西、弗洛里都有自己的房间——结果莉莉住了我的房间,特蕾西住进了弗洛里的房间,蕾妮住了切尔西的,我们三个最终和乔尔合住在一个房间里。爸爸说,别担心,有一天你会再有自己的房间的。最终也确实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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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里:但我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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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安:我们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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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里:他们老帮我们编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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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安:他们帮我们弄头发,玩音乐,跳舞,他们很有趣。而且莉莉很喜欢逛街,她会告诉我们最新的时尚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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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我感觉他们是我的兄弟姐妹。我的意思是,他们确实是我不认识的孩子,但他们和我在同一条船上,他们也需要爱的对象。他们需要一个大姐姐。我觉得我必须保护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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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孩子回到佛蒙特的时候都很紧张,但费希尔和莉莉在高中广受欢迎:莉莉是一个田径明星,而费希尔很酷,长得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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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希尔:我很受欢迎。这有点上头,我不骗你。所有的白人小女孩都知道我是学校里最好的舞者,而且我是唯一一个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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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以后,莉莉注意到,几乎她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和不同肤色的人结婚或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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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加入这个家庭时,莉莉问苏怎么才能知道她是可以信赖的。苏说:我们向你承诺。那个承诺就像我们的婚姻誓言一样郑重。我们不只对你承诺,也对上帝承诺,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们的家人,我们是你的家长,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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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苏而言,向上帝做出的承诺是牢不可破的,但以这样的方式来思考亲子关系是挺奇怪的。莉莉的母亲抛弃她的孩子之所以是错的并不在于她违背了承诺。她是他们的母亲,做母亲意味着,或应该意味着,她除了照顾他们别无选择。承诺是给陌生人的。你试着遵守承诺,有时会做不到。但对苏和赫克托来说不存在这个区别,诺言就意味着你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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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们和其他人之间的不同。对于多数人来说,有些责任是天生的,有些是孩子出生以后会产生的,还有一些是你主动承担的;在后天生成的责任中,家庭责任是最多的。但是对苏和赫克托而言,他们所承担的家庭责任和天生的责任一样不可改变。对她们而言,选择和承诺就意味着一切,这就是巨大的力量之源。他们不认同父母以及他们认识的其他人过的那种生活,而选择了一种自己发明的生活,因为他们希望这样,并且相信这样的生活会取悦上帝。他们明白他们是受到诸多束缚的人,但他们努力对抗着那些限制:睡得更少,吃得更差,工作更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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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称他们为圣人的人看到并钦佩他们的努力,但是叫他们圣人也泄露了一种矛盾情绪。对很多人来说,父母对孩子的爱应该是急迫的、原生的、不假思索的。那种爱应该源自渴望,源自对幸福的自私追求,而不是源自同情或帮助的意图。同情和承诺一样,是针对陌生人的。这并不是说利他主义是不够的,利他主义似乎是与父母之爱相对的东西。父母可能会为了孩子牺牲,但他是被驱动的而不是出于责任。父母的爱必定是自私的,否则就失去了它的价值,甚至会让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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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苏和赫克托来说,自我牺牲易如反掌。为了过一种通常意义上的道德生活,抵制诱惑与拥抱困境并不困难。但他们被要求的比禁欲主义还复杂得多,为了责任而牺牲快乐会让一切都显得不太对劲。为了履行做父母的承诺,他们必须感到快乐,他们必须喜欢他们的孩子,否则再努力也是没用的;如果他们感受不到快乐,他们就已经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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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妮:我花了两年半才信任我爸爸。我不让他碰我。我过去常常从噩梦中惊醒,他们都会进屋来,当他到门口时,我会说,你想干什么?我不是故意要这样说。但是他会问,苏,她还好吗?我妈妈会抚着我的背说,没事,你是安全的,你是安全的。没人可以再伤害你,没人可以再那样对你。我会哭泣,看着他,看着我的爸爸赫克托站在门口,眼里涌出泪水,他说,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才会那样对待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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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坐下来看着他和我的兄弟姐妹们相处。我对他不怎么热情,但我一直都会抱我妈妈。他会说,她还没有准备好抱我,是吧?我妈妈回答,是的。他会接着说,她什么时候才会抱我呢,苏?我妈妈回答,还没到时候,给她点时间。记住了,他说,我想要的不过就是抱抱她,让她知道在我怀里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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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一九九〇年的圣诞节,切尔西说,蕾妮,让我们来拥抱妈妈和爸爸吧!她说,你已经到这儿两年啦,快点!我说,呃……我应不应该抱他呢?切尔西和弗洛里说,快点!抱他!然后我就抱了他。我对他说,爸爸,谢谢你送我的礼物。等我抱完他坐下以后,我看着他说,你在哭吗?他说,是的,我等这个拥抱已经等了两年了。我说,我知道,对不起,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才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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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营一个收养中介的麻烦在于,苏和赫克托每天都要面对很多没有父母或者可能不会有父母的孩子的照片。他们把这些照片贴在家里的冰箱上,晚上全家人会看着这些照片为他们祈祷。其中一张照片上是得州的阿莉西亚,一个长得像玩具娃娃的黑人小女孩,她正笑着跨坐在婴儿床上。她患有很严重的脑瘫,没人指望她还能走路。有一天,赫克托对苏说,每次他为阿莉西亚祈祷的时候,脑子里都会响起“她是我们的孩子”。他们决定领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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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医疗保险只能为阿莉西亚支付一年八个疗程的理疗,所以他们一家人都跟着去理疗,以便每个人都能学会那些练习。一夜又一夜,孩子们让阿莉西亚站在餐桌边,扶着一根码尺从这个人走向那个人。一年之内,她不仅开始走路,还学会了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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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之翼接收了一个在婴儿时期遭受过脑震荡的四岁白人男孩。脑震荡让他的眼睛瞎了,留下的脑损伤让他的智力水平停留在六个月大时。他当时待在一个收养家庭里,但收养妈妈照顾不过来,如果他不能很快找到领养家庭的话,就会被安置到公共机构了。提起他的社工对苏说,她打心眼里感到这孩子是巴多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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