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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11 对苏而言,向上帝做出的承诺是牢不可破的,但以这样的方式来思考亲子关系是挺奇怪的。莉莉的母亲抛弃她的孩子之所以是错的并不在于她违背了承诺。她是他们的母亲,做母亲意味着,或应该意味着,她除了照顾他们别无选择。承诺是给陌生人的。你试着遵守承诺,有时会做不到。但对苏和赫克托来说不存在这个区别,诺言就意味着你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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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13 这是他们和其他人之间的不同。对于多数人来说,有些责任是天生的,有些是孩子出生以后会产生的,还有一些是你主动承担的;在后天生成的责任中,家庭责任是最多的。但是对苏和赫克托而言,他们所承担的家庭责任和天生的责任一样不可改变。对她们而言,选择和承诺就意味着一切,这就是巨大的力量之源。他们不认同父母以及他们认识的其他人过的那种生活,而选择了一种自己发明的生活,因为他们希望这样,并且相信这样的生活会取悦上帝。他们明白他们是受到诸多束缚的人,但他们努力对抗着那些限制:睡得更少,吃得更差,工作更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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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15 那些称他们为圣人的人看到并钦佩他们的努力,但是叫他们圣人也泄露了一种矛盾情绪。对很多人来说,父母对孩子的爱应该是急迫的、原生的、不假思索的。那种爱应该源自渴望,源自对幸福的自私追求,而不是源自同情或帮助的意图。同情和承诺一样,是针对陌生人的。这并不是说利他主义是不够的,利他主义似乎是与父母之爱相对的东西。父母可能会为了孩子牺牲,但他是被驱动的而不是出于责任。父母的爱必定是自私的,否则就失去了它的价值,甚至会让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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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17 对苏和赫克托来说,自我牺牲易如反掌。为了过一种通常意义上的道德生活,抵制诱惑与拥抱困境并不困难。但他们被要求的比禁欲主义还复杂得多,为了责任而牺牲快乐会让一切都显得不太对劲。为了履行做父母的承诺,他们必须感到快乐,他们必须喜欢他们的孩子,否则再努力也是没用的;如果他们感受不到快乐,他们就已经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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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19 蕾妮:我花了两年半才信任我爸爸。我不让他碰我。我过去常常从噩梦中惊醒,他们都会进屋来,当他到门口时,我会说,你想干什么?我不是故意要这样说。但是他会问,苏,她还好吗?我妈妈会抚着我的背说,没事,你是安全的,你是安全的。没人可以再伤害你,没人可以再那样对你。我会哭泣,看着他,看着我的爸爸赫克托站在门口,眼里涌出泪水,他说,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才会那样对待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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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21 我必须坐下来看着他和我的兄弟姐妹们相处。我对他不怎么热情,但我一直都会抱我妈妈。他会说,她还没有准备好抱我,是吧?我妈妈回答,是的。他会接着说,她什么时候才会抱我呢,苏?我妈妈回答,还没到时候,给她点时间。记住了,他说,我想要的不过就是抱抱她,让她知道在我怀里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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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23 终于,在一九九〇年的圣诞节,切尔西说,蕾妮,让我们来拥抱妈妈和爸爸吧!她说,你已经到这儿两年啦,快点!我说,呃……我应不应该抱他呢?切尔西和弗洛里说,快点!抱他!然后我就抱了他。我对他说,爸爸,谢谢你送我的礼物。等我抱完他坐下以后,我看着他说,你在哭吗?他说,是的,我等这个拥抱已经等了两年了。我说,我知道,对不起,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才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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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25 运营一个收养中介的麻烦在于,苏和赫克托每天都要面对很多没有父母或者可能不会有父母的孩子的照片。他们把这些照片贴在家里的冰箱上,晚上全家人会看着这些照片为他们祈祷。其中一张照片上是得州的阿莉西亚,一个长得像玩具娃娃的黑人小女孩,她正笑着跨坐在婴儿床上。她患有很严重的脑瘫,没人指望她还能走路。有一天,赫克托对苏说,每次他为阿莉西亚祈祷的时候,脑子里都会响起“她是我们的孩子”。他们决定领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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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27 他们的医疗保险只能为阿莉西亚支付一年八个疗程的理疗,所以他们一家人都跟着去理疗,以便每个人都能学会那些练习。一夜又一夜,孩子们让阿莉西亚站在餐桌边,扶着一根码尺从这个人走向那个人。一年之内,她不仅开始走路,还学会了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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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29 根之翼接收了一个在婴儿时期遭受过脑震荡的四岁白人男孩。脑震荡让他的眼睛瞎了,留下的脑损伤让他的智力水平停留在六个月大时。他当时待在一个收养家庭里,但收养妈妈照顾不过来,如果他不能很快找到领养家庭的话,就会被安置到公共机构了。提起他的社工对苏说,她打心眼里感到这孩子是巴多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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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31 苏对社工说他们已经不再领养孩子了,但赫克托看到男孩的照片以后表示并不那么确定。当他们在收养人家里遇到他时,赫克托决定要这么做。喂他、让他好好吃一顿饭是很困难的,而且他还有很多药要吃。他爱咬人,他们不得不小心照应他和周围的孩子。但他喜欢待在车里,他的收养妈妈说,夏天出去露营时他是很乖的。赫克托觉得他们已经为阿莉西亚做了那么多好事,谁知道他们会为这个男孩做些什么呢?于是他们把他带回了家。他们叫他迪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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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33 孩子们觉得他好可爱,十岁的弗洛里立即就要求学习怎么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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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35 弗洛里:迪伦是我的。我喂他,我给他换衣服,我喂他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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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37 苏安:迪伦不是你的。别做这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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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39 弗洛里:他是我的!我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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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41 苏安:好吧,我给你,你喂他。但食物是我准备的啊,这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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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43 弗洛里:我准备食物,我喂他,我给他换衣服,我给他洗澡,我给他洗头发。他只吃我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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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45 起初,迪伦哭得很厉害。他以前被打过,所以不管何时有人靠近他,他都看起来很害怕。但是一段时间以后,他开始能辨识出大家的声音,也变得柔软,开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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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47 特蕾西:爸爸说我得给迪伦洗澡。我不想碰他,因为他身体的那个样子让我有点害怕,我觉得我会伤到他。但是他们让我给他洗一次澡——我知道他看不到我,因为他看不见啊——这很难解释,但似乎他看着我的眼睛,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我感到一种从未感受过的与他之间异样的连接。就好像他是在告诉我,你做得好,我没有受伤,只要好好照看我,别让我淹到水里就行了。从那之后,这就变成了我们之间的小秘密,这就是我想成为一名护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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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49 在领养了迪伦的第二年,社工来问他们是否要领养一个名叫韦恩的华裔美国小男孩,他患有沙费利波综合征,一种让小孩多动与无眠的疾病,这种疾病会逐渐破坏他的生理功能直至其夭折。韦恩当时三岁,已经失去了听觉,但还能走路。一开始苏和赫克托都认为领养他毫无问题,他们已经有了太多的孩子。但是带一个注定会死去的孩子回家,对他们和其他孩子来说,想象一下都是很可怕的事。他们对社工说他们会考虑一下,并为之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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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51 他们想着至今为止领养的孩子们,没有一个如他们期待的那样安静,他们努力适应这种局面而不流露出失望。他们想着所有的爱如何意味着痛苦、悲伤和某种失去。他们想着他们现在是怎么知道——他们更年轻时并不知道——不管是爱还是信仰都不足以拯救一个被悲惨经验摧毁的孩子。所以,如果他们能够爱一个以那种方式被永远摧毁的孩子,那为什么不能爱一个他们同样无法拯救的孩子,没有他们的爱,他就会更糟糕地结束人生?几周以后,他们相信是上帝让韦恩成为他们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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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53 三年后,有个朋友打电话来告诉他们关于亚当的事,这个来自佛罗里达的六岁白人小男孩需要一个家庭。亚当和韦恩患有同样的绝症,但他还有胎儿乙醇综合征,一直通过胸腔上的插管服药。他在好几个收养家庭待过,还受到过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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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55 每次考虑要领养另一个孩子时,苏和赫克托都会开一个家庭会议来讨论这个问题。起初,约瑟是唯一一个公开质疑领养更多孩子的必要性的。约瑟说,肯定会有另外一个家庭来做这些事,我们家不可能领养这世界上的每个孩子。其他孩子可能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在不同的时间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的。切尔西十二岁时去送报纸,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上,自行车的刹车失灵了,她重重地摔在了车把上。她朝父母大声叫道:要是你们没有领养这么多孩子,我就会有一辆新自行车,这种事就不会发生了。但是通常,在家庭会议上,孩子们都是支持的。一个新的小生命是可爱的,一个新的大孩子是令人激动的,一个同年龄的孩子则是可以一起玩耍的。尽管如此,这一次孩子们却不大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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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57 特蕾西:我们到达了一个点,就好像是说,行了,爸爸妈妈,你们别再领养了。我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厌倦了,我们感到我们在帮着照顾每一个人。我也会想到我自己,因此感觉并不好。如果他们想到他们已经有了太多孩子而不愿领养我的话,我会是什么感觉呢?但我依然觉得,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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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26859 以撒:我理解总有需要帮助的人,但你不能把自己抻得太薄。我们问他们,确定这是你们想要做的事情吗?他们回答说,这是他们需要完成的事情,如果他们不去帮这个孩子,那就没有人会帮他了。我猜,那并不是他们觉得自己能承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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