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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的忠告 三十七、忙碌，但不要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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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 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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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1年8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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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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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有人送来了一张90英镑的账单，要我替你付款。开始时，我拿不定主意，不想掏钱。这倒不是由于账单上的数目，而是因为以前你让我替你付账的时候都会提前给我写信说明，但是这次，我没有收到你的信件，而且我觉得上面的签名并不像是你的字迹。那个送来账单的人让我再仔细看一下，说在账单的底端肯定会看到你的签名。我又用放大镜看了一遍，才发现，我最初以为是某个人胡乱涂鸦的地方，写着的其实是你的名字，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小、这么难看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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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仍然怀疑，但是我还是付了账。可是，说实话，我宁愿自己是上了当，白损失了一笔钱，也不愿意相信这样的字是你写的。所有的绅士，所有的公务人员，都会坚持一种笔迹来签名，这样才会形成自己的特色，不容易被人模仿。他们签名的字体一般都比平常写的字大一些，这样比较容易辨认。而你的签名呢，写得比你平时的字更小，更不清楚。这种情况让我十分担心。因为字写得糟糕，你可能遇上各种各样的麻烦事。比方说，如果你给某位部长的办公室写信也用这样的字体的话，你的信很有可能会立刻被送到解码人员那里去。因为他们会认为，你不用一般的字体而用这样特别的字体写信，肯定是隐藏着秘密。如果你的信是写给一个古代文物学者（他知道你的博学多才）的，他肯定会以为上面的字是古代北欧、凯尔特或者斯拉夫的文字，根本不会想到那是现代英文。如果这是写给一位美丽女子的poulet①，她肯定会认为这是从poulailler②寄来的。顺便提一句，poulailler正是poulet的词源。据说法国国王亨利四世常常把他的情书藏在一笼小鸡之中送给他的情妇。于是poulet就又有了“情书”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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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常告诉你，一个人，有手有眼，只要愿意，就能够写出一手好字。你的希腊字和德语字都没有得到书法老师的指导，但是都写得非常好。可是你的英文字，虽然跟专门的书法老师学习过，但是却依然写得那么糟糕，和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人写的一样，公文书写中根本不能使用这样的字，甚至用于普通的书写也不合适。我并不期望你的字能够媲美书法大家，但是你要明白，为了办公，一个公务人员是必须把字写得又快又好的。因此，我建议你在巴黎找一个书法老师，用心学习一个月。说真的，一手好字对于办理公务的意义远远超乎你的想象。也许你会说，有时候，字写得潦草是因为太过匆忙，那么，我就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匆匆忙忙的呢？一个聪明人，做事的节奏可能会比较快，但是却从来都不会慌乱，因为他知道，慌乱肯定会把事情搞砸。他处理事情的速度很快，但是快速并不会影响到办事的质量。没有能力的人处事才会慌乱，因为对他们来说，要面对的事情太繁重了。这些人跑东跑西，疲于奔命，但是却一无所成。他们总想快点把事情做完，然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但是事实恰恰与此相反，要把事情做好，一个明智的人需要投入必要的时间。而快速行事的过程中，他会始终保持冷静和镇定，把事情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处理好。这样的办事效率恰恰就是他们能力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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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的事情很多，时间被安排得满满的，但是，请你铭记，宁可认认真真地做完事情的一半，以后再做剩下的一半，也不要草率马虎地完成全部事情。你匆匆忙忙地写完了字，比你认真细致地写要省出几秒钟时间来，但是糟糕的字体非常失礼，而且会惹人嘲笑，你的字，连我都会觉得可笑，你可以试想一下那些对你没有什么感情的人，会怎么想你呢？曾经有一位教皇，我想可能是奇吉红衣主教，人们嘲笑他只知道关心琐碎的小事，大事上却一无所成。人们说他是“小事能人，大事无能”。为什么他会这样呢？就是因为他在需要处理大事的时候，依然只是盯着那些细节。你现在这个年纪，和你所处的社会地位，目前只有小事可以做。那么，你就应该养成习惯，把小事都处理好，等到将来，你需要处理大事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有那么一天），就能够手到擒来了。现在，你可以先从练字开始，养成好习惯。那么将来，你给国王或大臣写信的时候，心里只需要思考信的内容就够了，不用再考虑如何把字写得漂亮。跳舞、穿着、礼仪这些事情，也都是如此，你要养成良好的习惯，这些是处理大事的基础，让你无所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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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里面总是在考虑所有和你有关的事情，现在，我想到了一件事情，觉得应该和你说一下，免得你日后在这个问题上碰到麻烦。你在巴黎认识的朋友越来越多，没有办法再像开始时那样去拜会朋友了。最初，你刚到巴黎的时候，你会经常去拜访德·孟肯塞尔夫人、赫薇女士和杜·博卡日夫人。现在你还得去拜望许多其他熟人，不能够再像从前那样去拜访她们了，但是，一定不要让她们误会你因为认识了更多的上流人士就忽略了她们，甚至开始看不起她们。如果你真的使他们有这样的感觉，那么她们就会认定你是一个忘恩负义、做事草率的人，并且永远不会原谅你。所以，请你经常去拜访她们，当然，可能没有办法像过去那样在她们的宅第逗留很长的时间，你可以告诉她们，你要去处理很多事情，没有办法久留，但是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你更愿意留下多待一段时间。总之，你要尽可能地广结良朋，尽可能少地树立敌人。我所说的良朋，并不是指紧密无间的知己，知己太难得，一个人一生中拥有几个就足够了，我说的良朋，是指一般意义上的朋友，是指那些能够帮助你、善待你，不会伤害你、不会纵容你的朋友。另外，还得再次告诫你，一定要举止优雅，谈吐风趣。这样可以帮助你大展拳脚，快速成功，否则，你再好的才华，也没有机会展现，难以功成名就。孩子，你要努力地让法国人接受你，让自己成为广受欢迎的人。如果你能在法国做到，那么在英国，你同样可以成功，成为广受欢迎的人。德·玛蒂尼埃先生已经把你称作“一个地道的法国青年”了，如果巴黎有更多的人认可你，那么就是说你已经是一个备受关注的上流人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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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我亲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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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法语，有“情书”和“小鸡”两个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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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法语，鸡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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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的忠告 三十八、自负自卑皆不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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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 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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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4年3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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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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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巴黎那里收到的关于你的消息，让我对你的满意日益增加。阿尔比玛尔伯爵给你写了一篇赞歌，这里已经很多人都看过了，可以说为你的将来开了一个好头。在任何地方，对任何人来讲，出风头都是很重要的。而在你回来之前，你就已经在这里声名远播，则更加了不起。可以说，你的旅程已经成功完成了一半了。我肯定，你必然不会让人们改变对你的态度，也深信，你也不会因为人们对你的赞誉而变得盲目自大。相反，你会知道自己还需要完善。我也知道，这不会令你受挫，只会令你不断地提升自己。这里，我特别从我最近收到的一位公正而有洞察力的朋友的信中摘录一个片断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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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可以向你保证。斯坦霍普先生肯定会有所作为。他学识渊博，记忆力超群，而同时他却从不向人炫耀自己的这些优点。他渴望得到他人的欣赏，而且他肯定会得到的。他表达能力极佳，仪表堂堂，就是矮了一点儿。虽然他没有掌握必备的社交礼仪，但是他却从未有过不雅的言行举止。而马塞尔夫妇会教会他欠缺的那些礼仪，他很快就能学会。可以说，他没有什么缺陷，因为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在风度和礼仪上都会稍微有所欠缺。在今后，随着他和上流社会的优秀人士的接触，这些慢慢就能培养出来。他天资聪颖，而且已经身处优秀人士之中，相信他很快就能够创造出一番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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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信这段引文是实事求是的评价。你和我都应该很高兴地发现，你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绩，而还欠缺的就只是那么一点点。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得到的越多，表现得就越要谦虚，而你的心里就要更自信，更坚定，你想要实现的目标，肯定能够实现，你要加倍努力，去尝试奋斗。实际上，你可以通过一种非常愉快的方式来弥补自己身上的不足。比如，参加社交活动，出席晚宴、舞会，游览名胜古迹，在这些过程中，你会遇到值得你学习的楷模，也能够接触当地的习俗和风土人情。你都可以将他们的优点集于己身，这些地方就是你的学校，那些优雅的绅士和夫人会给你最好的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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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博卡日先生对你也赞誉有加。他对我说，博卡日夫人认为你是“一位良友，一位得力助手”。我想，你肯定非常愿意知道这些。你已经走在了提高自己的路上，并且在不断努力。请继续用这样的方式同每一个人交往，除非是品行低下的人。对于这样的人，我也无计可施。如果你不幸碰到了，我希望他没有对你产生不良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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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拜托信使波洛克先生（他曾是我的仆人）给你送去两个小包裹，里面是希腊语和英语的书籍。过几天，约克先生会给你再带两个。虽然费尽办法把书寄给了你，但是我总是担心你没有充足的时间去阅读所有的书。所以，你要把时间首先用在最重要的书籍上。对你来说，当然是现代史、地理、年代学以及政治知识方面的书籍。另外，关于欧洲当代几个重要国家的政体、基本准则、军事、国力、贸易、经济、要人、政党以及政治上的派系方面的书籍也十分重要。很多公认的优秀学者，对于雅典和罗马时代的政府了如指掌，但是却丝毫不了解欧洲当代任何一个国家的政体，甚至包括他自己的祖国。你在阅读那些拉丁语与希腊语的作品时，只要保证你获得足够的古典知识就够了，这些东西，对于年轻人来说不过是一种装点门面的东西，而对老年人来说则是消遣。而真正有用的东西，特别是对你，是前面提过的那些现代的知识。只要掌握了那些，你就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国内事务和外交事务，所以，你应该把你的精力放在这个方面。我很高兴地知道，你肯定会这么做的。虽然我认为过多的表扬会给你带来一些负面影响，它们总是能够影响意志力薄弱的人。但是我也不会因此就让你独处，不去接触他人。我认为你绝对不是一个外强中干的花花公子，你不会自鸣得意，也不会骄横跋扈。我肯定，一个人如果知道了自己的优点所在，会变得更加谦虚，更加坚定。那些喜欢炫耀的人实际上都是纨绔子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一切都蠢透了。一个有理智的人，会认识自我、展现自我、提升自我，但却不会迷失自我。他们虽然知道自己的内在价值，但多数情况下，宁肯稍微低估自己，也不会高估自己。拉布吕耶尔（他的书非常值得一读）曾经说过一句名言：“一个人，若想得到他人的尊敬，绝对不能过于招摇。”一个人，如果真的缺乏信心、缩手缩脚、怯懦不前的话，即便再有才华，也不可能得到别人的关注。他的胆小使他无力前行，而那些有信心的人会一往无前，将他远远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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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品性修养是成功的关键，往往决定了最后的成败。一个聪明而博学的人，会坚定自己的方向，朝着目标不断努力。而行事莽撞的人也会义无反顾地追求目标，甚至表现得更加坚定，更加勇敢，但不同的是，前者懂得谦虚谨慎，所做的一切都充满风度。而后者同样的环境中却只会骄横跋扈，最终失败。重复一下我的座右铭：“态度温和，意志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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