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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父亲从法国打来电话说,他有一个定居旧金山多年的老朋友俞老伯要见我,并给了我他的电话号码。很快我和俞老伯联系好在旧金山的渔人码头吃午饭。和俞老伯同去的还有一个叫威廉的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俞老伯介绍说,威廉在美国出生,他的父母是他的朋友,也是台湾人,还说威廉是个律师,在旧金山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我立刻猜到了这次饭局的目的,但是由于那个叫威廉的人普通话说得不好,甚至有点好笑,我对他既没有什么好感也没有太多反感,总之,对他没有任何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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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威廉开始给我打电话,约我出去吃饭。我很犹豫,因为我并不喜欢他,也因为第一次婚姻的阴影还在,因此本能地不想这么快就再次进入另一个关系。我多次找借口婉拒了威廉的邀请。没想到,我的拒绝似乎刺激了他男性追逐猎物的欲望,他一次次地送花给我,并在我生日那天(大概是从我父亲那里知道的)给我举办了一个很大的派对。那次先是威廉自己打电话给我,紧接着是俞老伯,都让我一定要去,我实在不好推却,就和俞老伯一起去了。来宾都是威廉的同事和朋友,还有不少美国人。我刚一出现,他们所有人就向我欢呼、吹口哨,大喊生日快乐,似乎我和威廉已经是很熟的关系了。正当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威廉当着所有人向我走来,一只手很随意地放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递给了我一束黄色的玫瑰。大家再次欢呼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套子,无法出来了。吃完了巨大的蛋糕,威廉请来的乐队和歌手开始表演节目,大家开始喝酒,交谈。俞老伯刚一提出要先回去时,我立刻也跟着他出来了。威廉先送俞老伯回家,然后送我回家。那时,我已经在那所女校附近租了一处公寓住下。威廉一路上问了我开学的时间和要学的课程,然后告诉我说那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女校,在加州和全美的名声都不错。临告别时,他说我缺什么可以告诉他。我谢了他,说自己什么都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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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一到家,就看到莱昂从巴黎寄来的红玫瑰。“亲爱的Peggy,只要世界上还有玫瑰,你就永远活在我心里。”他在卡片上写道。看着屋里的黄、红两色玫瑰,我突然哭得很伤心,却说不清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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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的前几天,我去学校报到,却被告知已经有人为我交了全年的学费并办好了所有的手续。我知道这一定是威廉干的。回家后,为了求证我第一次给他打了电话。果然他承认是他为我办的所有事,并告诉我说,他还有一个礼物要在开学前送给我。第二天一早,他打电话让我下楼来。我来到楼下的门口时,威廉轻按喇叭,我抬头看见一辆红色跑车停在不远处,威廉正坐在里面冲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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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老伯几次来电话询问我和威廉的情况。不必说了,他背后必定是爸爸的多次催促。三个月后,爸爸终于忍不住,亲自打来了电话。“小妹,你要懂事,爸爸是经过了解才介绍威廉给你的。他父母人很好,我们中国人的归宿只能是和中国人在一起生活,我知道你是不会辜负我和你妈的一片苦心的,因为你从小就懂事,就孝顺,知道心疼我们……” 怎么办?我茫然了。威廉的父母是早年从台湾移民来美的,威廉在旧金山出生,虽然在美国长大,受的是美国教育,但他依然传统,每星期必去看望一次住在旧金山唐人街的父母。他似乎比我前夫直率,也更懂礼貌,嘴里“请”和“谢谢”说个不停,家暴的可能应该不存在。但我对他实在没有什么感觉,除了感谢。我想,既然再遇到像莱昂那样的人今生已是不可能的事,干脆就彻底放弃幻想,再赌一次吧,万一比上一次好一些呢?如果我不接受威廉,爸妈能轻易同意吗?为此犹豫烦恼了几个月之后,我再次向父母屈服了。谁让我是老大,谁让我欠了已经年迈的父母那么多的情债,谁让我今生必须做一个孝顺听话的女儿,即使不愿意也只能服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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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于我就是那么回事了,只要我有钢琴可弹,有音乐陪伴就行了。我心情一旦烦躁或紧张我就一定会去弹琴或抽烟,我喜欢在那种时候弹德彪西的曲子来放松自己;那个外国人的内心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每当我的手指与键盘把那种美释放出来以后,我就会感到舒畅无比。我经常感到看得见的生活只是虚幻的,唯有音乐里的世界才是最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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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威廉的婚礼是在旧金山派拉蒙大饭店举行的。那天来的客人很多,有威廉的家人和他们在美国的几乎所有的中国亲友,还有威廉的美国同事和朋友。威廉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吻我。没人知道的是,那一刻,我只是把他幻想成是莱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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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一张来宾的请柬上是这样写的:请于某年某月某日前来参加威廉·陈,律师,和佩吉·林,台湾著名钢琴家,19xx年国际肖邦钢琴大赛冠军得主的婚礼,地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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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昂再次诚挚、大度地祝福了我,同时坦承他非常嫉妒我。不过他说我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我不记得听过任何中国男人说过这样的话,无论对谁。我的父亲没有过,我的前夫更没有。他们都把自己的需要说成是为了我好,主观地将其变成了我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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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我们住在湾区离我后来读硕士的那所女校不远的一处半山上的大宅子里。那里是富人居住的地区,风景很好,空气清新,树木葱郁,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海湾。威廉每天早上去上班后,我就在家里练琴。不久我就发现,威廉虽然出生在美国,可是他和许多台湾男生一样,生活能力很差,几乎事事需要我为他准备。比如早上起床后我要给他把漱口水和牙膏准备好,然后给他把当天要穿的衣服和领带拿出来也准备好,最后他临出门时,我还要把他的公文包递到他的手里。作为家里的长女,我从小在家习惯了帮助父母做各种事情,包括照顾小弟的生活,所以一开始也并不太在乎为他做这些事。婚后大约三个月,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威廉似乎很高兴。怀孕期间,我基本上是一边学习,一边自己照顾自己。威廉在那段时间里总爱和同事晚上一起出去,回家很晚,回来就睡了。半年后,我开始感到我们的生活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却又具体说不出什么来。我告诉自己忍忍吧,婚姻也许就是这样无趣,至少威廉没有家暴行为。临产那天,威廉在外出差,是我自己开车去的医院。女儿出生时他不在我们身边,我当时也没有想太多,因为我们之间从来也没有爱的感觉,所以也就不会有太多的抱怨和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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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尼娜之后,我便暂时休学在家里照顾她,虽然那时家里也雇了一个人帮忙。威廉喜欢逗尼娜玩,他给女儿的笑脸显然多于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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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世界的美和现实生活的平庸之间形成的巨大反差开始让我感到崩溃。有一次,我在琴房里一天都没有出来,弹琴弹得忘记了一切——我全忘记了我为人女儿,为人妻,为人母的事实。从琴房出来时我已经有些恍惚,是尼娜的哭喊声把我重新带入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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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昂知道了尼娜的出生后,给她寄了几件法国的婴儿服,这似乎引起了威廉的不悦。他把包装盒拿起看了一下,并没有问寄东西的人是谁,然后放下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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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我过生日,莱昂又照例从巴黎给我寄来了玫瑰。我从来都不想拒绝莱昂的生日礼物,因为他是我生命里唯一能提醒我有着另一种男女感情存在的可能性的人。我们分手已经7年了,他后来和一个学提琴的女孩结婚了。他说他的妻子能够理解他给我寄花的事,因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她也有,她甚至把她过去的男友请到家里三个人一起吃过饭。可是威廉不是法国人,他骨子里仍旧是个台湾男人,只不过嘴里说的是英文。他并没有能力理解或接受我曾认识莱昂这个事实。那天快递员来送花时我在琴房里,是他开的门。他把那盒花扔在了我门外的地上,打开后花瓣掉落了许多……我把花拿进琴房后,迅速点燃了一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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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娜三岁的时候,我送她去上幼儿园,就在我上的那所女校里。而我也开始继续攻读钢琴硕士的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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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和威廉一起开车送尼娜去她爷爷奶奶家。回家的路上,威廉很平静地告诉我说他爱上了别人,是他律师事务所的秘书,一个中美混血女孩。他说他们已经在一起很长时间了,现在想搬到一起去住,问我是否同意。我听后没说一句话,到家后也没有。我把自己关进了琴房,立刻又点上了一支烟。我还能说什么呢?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多久?一年还是两年?我同意与否难道还有任何意义吗?他那样平静地说给我听,其实只是通知我罢了。几天后,他开车把他的被褥和常用衣物都拿走了,之后就很少回家了。尼娜不停地问我爸爸去了哪里。我先是说他出差了,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就说你自己问他吧。威廉对自己的女儿还是有感情的,没过多久他就打电话来找尼娜说话了。尼娜告诉我,爸爸说他以后不回这个家住了,他住在另外一个家里,还说周末可以让妈妈送我过去住一天。我听了几乎昏倒——让我亲自把女儿送到他和那个混血女孩住的地方去,天下还有比这样的侮辱更令人窒息的吗?可是,我竟然这样做了。因为我没有选择!孩子要见她爸爸,我不能不让她见,她还小,不能没有父爱。第一次开车送尼娜去他们住的地方时,一路上我一想到自己在做什么就几乎要发疯。我的手几乎无法握紧方向盘,可是我又必须克制自己,因为车上还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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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高档公寓的楼下,威廉和那个混血女孩看见了走下车子的尼娜就一起迎了上去。尼娜刚一看见她爸爸就呼喊着跑过去,威廉则立刻把她抱了起来。我没有下车,握着方向盘的手在不住地抖。威廉抱着尼娜走过来,说请我第二天下午3点过后来接女儿。我没有看他,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说什么。直到尼娜看到我的车子发动起来要走了,才忽然大声地喊了一句“妈咪,我也爱你!”我的眼泪立刻奔涌而出,一路上几次遮住了视线。那个混血女孩比我年轻和高大,更比我丰满和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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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样的屈辱中生活了两年,没有告诉俞老伯,更不敢告诉远在法国的父母,虽然不是我的错。这次婚姻是一次更惨的失败,比第一次更糟。为什么我在外面是个被人羡慕的对象,风光无限的著名钢琴家,小巧玲珑的身体被一头滑顺飘逸的披肩发包裹着,却在两次婚姻里都被抛入无法启齿的耻辱境地?我开始没有节制地疯狂抽烟,有时一天两三盒。我也尽情地酗酒,反正没有人看见。然后我开始借疯狂地弹琴发泄我无法压抑的愤怒和屈辱,自责和无助。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内心无比恐惧过,歇斯底里过,失态地吼叫过,疯狂地奔跑、狂跳过,也激烈地摔过不该摔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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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坐在琴房里忽然醒悟到,我其实一直都戴着双重面具在生活,很累很累,从小到大,从内到外,从单身到结婚。只有和莱昂在一起的短暂时间内我才做了回自己。那真是个陌生的自己,但却是个美丽和幸福,自由和快乐的自己。那个自己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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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不久,我报了一门美国文学课,是该校英文系的招牌课,教课的女教授毕业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颇有名气。那天我赶去上课,车开进校门后沿着长长的林荫道翻过一个个减速板缓慢地行驶着,然后看到一个年轻女子背着书包独自在旁边的小路上走。我第一次上课时见过她,一看就知道是大陆来的。那次上的是大课,人多,就没和她打招呼。这个学校的中国学生很少,从大陆来的更是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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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车开到她身边,摇下车窗,请她上车一起去上课。她略显犹豫后就同意了。我们互相简单地介绍了自己。我得知L是从北京来留学的,在英语系的写作专业读硕士。我问她为什么来美国读写作,而不是其他专业。她一愣,然后说只是因为喜欢,没有别的原因。我忽然从她那里感觉到一种久违的、熟悉又陌生的东西。一种接近真实的东西。在几乎所有人面前,我一直要求自己表现出一个活泼、开朗、友好,值得别人羡慕的知名钢琴家的形象;我只穿剪裁合身的衣服,牛仔裤或灯芯绒裤,上身总穿小西服,再配一头滑顺的披肩发,使我看上去精致、活泼又可爱。可其实呢,我的身体很瘦小,遗传自我父亲,我知道威廉不喜欢我这样没有脂肪不性感的身体。还好,我的外表的确很吸引人,加上我开着红色跑车和自身的知名度,我总能从别人看我的眼光里读到羡慕甚至是嫉妒。可是在L的眼睛里却没有这一切。她的眼睛纯净安祥,似乎只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如今什么样的人专门学写作呢?就是不为毕业后工作出路考虑,只为了内心的追求非学不可的人。我当然知道,只有这样的人才是可以信任的,因为写作和音乐都是对内心世界的追求,都是追求真实的感觉。我了解那是什么,它不会欺骗你,就像音乐一样可靠。我开始给L打电话,问她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助的。她刚来美国不久,人生地不熟,没有车,租住在一个广东人家里。她总是说她很好,什么也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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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星期一,我开车去上美国文学课,那时的我必须用课业来平衡我业已失控的情绪化生活。前一天发生的令人羞愤的经历,仍在不断挑战着我忍耐的极限。前一天是星期天,我照例从威廉那里接回了尼娜。回家的路上,那小姑娘竟然对我说,她想要和她爸爸及那个混血女孩住在一起。我的手开始握不住方向盘了,因为是下坡路,我只好强忍着把车停在了路边。我压下心中的大怒问她为什么。这个已经5岁的胖女孩直言不讳地说,因为爸爸比妈妈高兴,能陪她去不同的地方玩,那个她叫做杰西卡的阿姨也不像妈妈,因为她不抽烟,也不爱发脾气。说完了,她才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偷偷地看了我一眼,低下了眼睛。我什么也没说,麻木地楞了好半天才把车开回家。我给尼娜做完晚饭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屋里,我不想让她看见我沮丧的样子。我不能相信我唯一的女儿竟然也开始嫌弃我了!我完全失去了生活的重心,感觉整个世界都已经抛弃了我,可我却不能对任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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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车开进校园后,立刻看见L正沿着布满尤克利树皮的小道上向教室方向走着。看见她安静的身影,我忽然产生了想要痛哭一场的冲动。她不是我的父母,不是我的学生,不是台湾人,不是名人,不是任何我必须顾及面子等因素而必须在其面前表现某种特定形象和展现特定表情的人;虽然她只是个陌生人,还是一个大陆来的陌生人,却是一个最可以信赖的人。我请她上车时,就感到自己必须做一件事了。我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湾区最好的心理医生也对我无能为力,因为这些美国人怎么可能懂得中国文化里的那些东西,尤其是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那些东西可以让人去死,但看上去却有着风平浪静般的无辜。西方人最不理解中国人的地方就是“忍”了。虽然他们可以很专业地不去问我为什么要忍,但是他们脸上一个一闪即过的眉头微蹙,已经正确无误地泄露了他们的好奇心。对一个西方人袒露自己的隐私和内心,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一直不喜欢那些貌似能专业地帮助你的人,尽管有人告诉我在美国找心理医生必须像买东西一样“shop around”,我却没有碰到过一个让我感到满意和对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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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车停在通往英语系的小径转弯处,不再往前走了。L有些吃惊,因为马上就要上课了。我不说话,只是呆呆地坐着,看着窗外。L毕竟是性情中人,她什么也没问,就陪着我一起静静地坐着。无声胜有声的理解在关闭了车窗的车子里如同慢板的音乐在回荡。忽然,始料不及地,我突然就痛哭起来,就像山洪终于冲毁了堤坝。我哭得那样失态,那样尽兴,那样不顾体面,那样舒畅,绝对是我一生中从未有过的一次。L没有劝我一句,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陪着我坐在那里。她递纸巾给我时,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臂。这正是我所需要的全部。我终于哭累了,掏出一支烟,举了一下向L做了个歉意的表示,摇下车窗后就大口地抽起来。接下来我开始平静地,毫无顾忌地对她讲起了我真实生活里的一切:我的累,我每天人前的千般风光,背后的万般无奈和伪装,我的无法诉说的屈辱和感到再也无法继续下去的忍耐。我告诉L我不想离婚,不仅因为女儿太小,也因为我对威廉还有着仅存的一点希望,我不敢对这个没有男人的家的未来做任何想象,虽然挽回的可能似乎已没有了。但是,我为挽救这个家做了任何事情吗?没有。我的身份和习惯只能让我除了逃避就是忍耐。我甚至托人花钱找到了一位刚刚来到洛杉矶的藏传佛教的密宗大师,请他为我看命理和婚姻归宿。那位大师说,我和威廉的缘分还没有完全消尽,所以我才会痛苦不堪。我也告诉了L我在家里如何疯狂地酗酒,之后再更疯狂地弹琴,尤其是在弹德彪西的曲子时,总会产生各种幻觉,钢琴的正前方会经常出现恐怖的有着中国面孔的鬼怪,狰狞可怕,然后我就会更拼命地弹,似乎在与这些魔怪决一死战。L一直都没说什么,只是不时地点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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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们都没有上成美国文学课。我请她陪我一起去幼儿园接尼娜,然后去我家吃晚饭,她同意了。尼娜似乎很喜欢L,但是问我为什么这个阿姨不太爱讲话。晚饭后我送L回家。返家的路上,我突然感到经过今天突发的感情宣泄,我轻松了许多。而L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看似并没有什么特别吃惊的反应。她是一个安静的人,但是我知道写作的人内心都是不安静的。她的平静让我对自己的突然失态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尴尬和歉意,就像一个孩子对母亲大闹一场之后,累了,然后就理所当然地睡着了一样。我一生里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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