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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象征性地追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心说人各有志，人家要走，你何必多此一举挽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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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呼管理层开会。可是管理层人数也不够，至少有一半没来。大哥当时几乎要大发雷霆，但强忍住了，询问他们工厂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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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会的管理层，吞吞吐吐地说出来，大哥当时就蒙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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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出差这几天，发小在厂子里无所事事，就在当院煮起工夫茶，招呼工人过来，听他摆龙门阵，大讲大哥小时候种种不堪之事，什么被村里的狗追着咬了，扒女同学的裤衩了，被猪撵得爬上树了……许多糗事，大哥他自己早就选择性遗忘了，但发小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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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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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得大哥如今成了企业家，工人在他面前噤若寒蝉，发小说什么也接受不了。他一定要告诉每个工人，你们老板没什么了不起的，丢人现眼的烂人一个，不信等他回来你们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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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完这个故事，大哥对我说：我好歹开个厂子，最起码的威严不能少。可是托发小的“福”，从管理层到工人，从此视我为绝世笑料，再无恭敬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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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说：他毁了我的第一个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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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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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陈胜的乡党，到戴笠的同学叶世彦。从对校友会充满愤怒的发帖者，再到我那位老大哥的发小。这几件事，有一个共同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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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认可——对他人的人生成就的不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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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的乡党，对陈胜的人生成就不认可。在他们眼里，陈胜就是个好高骛远的农夫，就是起早贪黑累个半死，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命。而今陈胜摆脱了这一窘状，这让他们心里既高兴，又说不出的失落。他们不是不希望陈胜发达，但发达到比自己还发达的程度，最终让他们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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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当着陈胜的手下，说出陈胜此前的窘状，对陈胜是何等的危险——事实上，陈胜最终就是被自己的车夫庄贾杀死。车夫敢于下手杀他，只是因为他不敬畏陈胜，这种不敬畏可能与乡党们没什么关系，但对于当时的陈胜来说，失去敬畏就意味着死，这却是毫无疑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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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说乡党们期待着这个结果，但他们的行为，与陈胜的生存，构成了直接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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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戴笠就精明得多。一旦他发现老同学叶世彦，根本不接受他当时的社会地位，坚持要把戴笠打回原形，戴笠就立即拉黑了老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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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拉黑不行。你看我那位当年的老大哥，他就没来得及拉黑，结果让发小掀开了他的外壳，露出了脆弱的内在——此前，工人与管理人员敬服他，是因为他们认为大哥了不起，有本事，有能力带领他们走向幸福生活。事实上他们听了发小的揭发，也未必就不再相信这个，但人们总是乐见他人的糗事的，一旦幻象破灭，双方关系就很难再维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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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物乐见其弱，小人物务须逞强。因为大人物的资源已经足够雄厚，这种情况下是越弱越亲民。小人物的资源太稀缺，而商场上的规律又趋于两极，越强势者越强势，越弱小者越弱小。倘使陈胜坐稳了王位，如秦始皇那样拥有天下，发布点艰难起家的亲民性消息，也无不可。但他还没走到那一步，所以只能灭了不利于自己的负面消息之口。至于我那位大哥，他当时距陈胜还很远，更是经不起风吹草动，几句话摧毁他的一个破厂子，并非什么稀奇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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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位发帖抱怨校友会势利功利的网友，他的心态，则更让我们清晰地看到了人性的挣扎与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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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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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现实，而孩童则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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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虽然纯真，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无功利存活。为他们付出现实而功利代价的，是他们的父母。孩子长大成人，就必须要考虑加入社会化大生产，从社会利益分配中获得一块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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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块蛋糕，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几乎所有人，都面临着生存资源严重匮乏的窘状。简单说就是，许多人不知道如何才能够获得自己希望的份额。他们一生都在苦苦琢磨，要怎样做，才能够多赚点钱回来，养肥家里那个纯真而无功利心的吃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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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旦发现哪个家伙捞到的比自己多，大家就忍不住凑近前去：咦，你是怎么干的？怎么捞到这么多？能不能带咱也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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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利无非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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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利只为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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