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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哲学:寻找人生意义的12堂哲学课 04 接受和适应人生中的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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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岁的法律执行官杰西说:“我成长于20世纪80年代初的芝加哥北部。那一带相当乱。”20世纪80年代,在芝加哥北部第一次出现了现代街头帮派。正是在那里,“拉丁国王”、作恶大佬(Vice-Lords)和“匪徒门徒”等黑帮首次联合、壮大,直到人数达到好几万。杰西说:“我就读的高中有许多黑帮。不断有人被刺伤或中弹。我没加入过帮派,所以我经常被人找碴。我不打架,因为那会带来更多的麻烦。我学会了避免麻烦,从他们的标志能认出帮派分子。”最后,杰西的母亲把他带离了公立学校,借钱送他去了一个天主教私立学校。但是,他早期环境中的暴力和压力一直伴随着他,今天他仍在跟易怒的脾气做斗争。他的家庭教育也很粗暴——他是非婚生的孩子,父亲酗酒,是一个“很可怕的父亲”,一度消失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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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杰西进了伊利诺伊州库克县的警长办公室。最后他负责管理监狱,他要跟许多他童年时尽力躲开的帮派分子面对面打交道。他说:“在街上,那事关你的荣誉,事关你是否得到了尊重。如果你看我的方式不对,你就是不尊重我。如果我不变得狂暴、向你走去,我就是一个懦弱的人。”这种街头规则某种程度上依然在他心中。他说:“我这辈子脾气都很差。”如果一个帮派分子在监狱里不尊重他,如果在他警长办公室的一位下属无礼,他会发怒,哪怕他会因此而在路上被人砍伤。旧的街头规矩是,如果有人不尊重你,你就要走上前去,不然你就是一个懦夫,他现在仍然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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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岁的时候,他了解到了斯多葛派哲学。他第一次了解到的是塞内加,在他父亲送给他的一本关于人文主义的书里看到的。“他的话刺中了我的心。他高尚、正直,他做了正确的事情。他的思想没有用一些我必须相信的神奇故事侮辱我的理性。”他通过前“绿色贝雷帽”托马斯·贾勒特少校教的斯多葛训练课展开他的练习,贾勒特成了杰西的导师,教他斯多葛派哲学和认知行为治疗的技巧。当外界环境中的某种东西激发了杰西的脾气,他会打电话给贾勒特,在电话里跟他详尽讨论,直到他得出对情境的理性解释。当贾勒特被召集去伊拉克服役时,杰西独自继续他的练习:“我坚持定期阅读。如果白天我有10分钟的空闲,我就会拿起书,读塞内加、奥勒留或爱比克泰德。我仍会做笔记。如果某件事引发了我的负面情绪,我会回家,跟自己理性交谈,直到我找到一些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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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杰西开始在愤怒控制方面有了一些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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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我在禁闭室工作,有一个人被关在那里。我像斯多葛派教导的那样,很努力地尊重他,对可疑情况没有把握时就不责怪他。如马可·奥勒留所说,我们的工作是做有益于他人的事情,容忍他们。但是我在搜查他时,看到他试图藏匿一些不属于他的东西。这令我很生气,我已经尽可能地不怀疑他,他还做这种勾当。我就朝他走了两步,接着我就停下了。我想起了那天早上我读的奥勒留的一段话:‘当你早上醒来时,告诉你自己,今天你遇到的人会是爱管闲事、忘恩负义、傲慢、不诚实、忌妒和坏脾气的人。他们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们分辨不了善恶。’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不明白事理。那是因为他成长于其中的文化,或者他错误的思维。悲剧在于他可能永远都是这样。所以我没管他,就让这件事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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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西说,有时他的同事会跟帮派分子一样易怒。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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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无意中听到我的助理们笑话我。我们在给警车加油,他对我咧着嘴笑,好像我是一个大傻瓜,这使我很生气。我想抓住他的脖子。但相反,下班回到家之后,我坐下来,努力符合逻辑地思考这件事。我想了这个人,他如何谈论他的朋友,我想,这跟我无关,他就是这样的人,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这么做很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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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斯多葛式的练习,杰西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他成长时身处其中的尊敬和报复的街头规则,达到了更高的规则。他说:“我懂得了没人能够妨碍或阻挠我们。没人能够伤害我。障碍变成了道路。我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我发现现在做到这一点很难。我仍在练习。学术化的斯多葛派让我感到难过,他们把斯多葛派哲学只当作一种智力追求。我天生不是一个冷静的人,所以我要很用功才能成为一个斯多葛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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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内加:一位政治家、银行家与自学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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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文化中最早的愤怒控制著作是塞内加写的,他生活于公元前4年到公元65年的罗马帝国。塞内加出生于一个富有、有权势的伊比利亚家庭,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家人就开始为他从政做准备。但是,他发现罗马贵族的生活非常不稳定。他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生病,受到哮喘和令他想自杀的抑郁症的折磨。在卡利古拉和尼禄那样疯狂的独裁者手下,做一位杰出的政治家是非常危险的。他做了一场精彩的演讲,激起了皇帝卡利古拉的妒意,导致他被流放出罗马。全因为他病重,卡利古拉以为他将不久于人世,他才免于一死。在他生命中的最后10年,塞内加回到罗马,成为年轻的皇帝尼禄的老师,因为放债而积聚了一笔财富,一度是罗马最有权势、最富有的人。但是他最终因跟尼禄争执,被控密谋反对尼禄,被迫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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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一生中,以及面对死亡的时候,塞内加转向斯多葛派哲学寻找力量和慰藉。罗马的贵族都会被传授一些斯多葛派哲学,但是塞内加好像对它特别热衷,用它来应对他的疾病和政治上遭受的挫折。他写道,哲学“塑造和建造灵魂;它使我们的生活有序,指导我们的行为,告诉我们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每个小时都会发生无数需要建议的事情;可以在哲学中找到这样的建议”。塞内加还送出了许多斯多葛派的建议。他从没建立哲学学校——他是被按照政治家培养的,他想去政治斗争最激烈的地方。但是他给朋友和熟人写斯多葛主义的信,安慰遭流放的人、丧子的人,或遭到其他不幸的人。在个人遭遇不幸时,收到塞内加冗长、华丽的信件一定是很奇怪的经历,尤其当这些信看上去是写给广大读者而不是特定的收信人的。然而,即使我们不会找他做自己的治疗师,我们仍然可以把他当作作家来敬仰。他的信件、随笔和悲剧都是文学杰作,对后来的时代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尤其是伊丽莎白时期。T·S·艾略特说,塞内加的斯多葛主义对莎士比亚的世界观产生了最重要的影响,你可以在莎士比亚最优美的演说中听到塞内加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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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内加控制愤怒情绪的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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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内加不仅是一位伟大的作家——他还是一位优秀的心理学家,他对情绪尤其是愤怒的洞见,对现代的愤怒控制产生了最重要的影响。塞内加最早的关于愤怒控制的作品之一是《论愤怒》,是他写给他的暴脾气弟弟诺瓦都斯的信(历史没有告诉我们诺瓦都斯是否感谢了他的建议)。它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愤怒是可控制的吗?我们能控制我们的激情吗?还是说它们的出现是无意的、非理性的、不可控制的?我们的激情肯定觉得我们控制不了它。一旦它们控制了我们的身体,我们没法轻轻地关上我们脑袋中的开关,变得非常冷静、理性。但是塞内加坚持认为,在一个时刻,就在情绪爆发的那一刻,我们是有选择的。愤怒源于我们对情境做出的判断。塞内加说,这种判断典型的样子是“我受到了某人或某事的伤害,我报复他们是合适的”。这种判断可能已经成为了习惯,变得根深蒂固,以至于我们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一个判断,而不是客观事实。但是,如果我们像苏格拉底教导的那样,省察我们的心灵,我们可以看到造成我们激情产生的信念,并决定我们是不是想接受这些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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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内加给出了短期和长期的愤怒控制技巧。在短期应急措施中,首先,最重要的是弄清触发你的东西:“让我们记下什么特别能够触怒我们……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在相同的地方受了伤;所以你要弄清你什么地方比较薄弱,这样你可以给予它最强的保护。”其次,当你感到怒气正在降临时,休息一下,如愤怒控制专家所说的“愤怒最好的解药是等待”;塞内加写道:“让它引起的最初的激情变得越来越弱直到消失,覆盖了心灵的浓雾消退。”再次,试着微笑而非皱眉:“放松面部表情,让我们的声音更柔和,脚步更缓慢;逐渐地,外部特征改变了内在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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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需要解决的长期的结构性问题。其中一些问题是社会和行为方面的。社会心理学家探讨“社会传染”——我们会从周围的人那里学来好习惯和坏习惯。塞内加说过类似的话:“恶习偷偷地走来,并迅速传给身边的人。由此,就像在瘟疫时不要坐在感染了瘟疫、受到疾病折磨的人的尸体的周围一样……在选择朋友时,我们一定要注意他们的品格。”所以如果你有易怒问题,不要让你周围充满愤怒的人(尽管即便你是一名警察、士兵或者囚犯,你所处的环境会迫使你跟愤怒的人交往)。长远来说,我们还需要挖掉和拆除愤怒的认知根源。塞内加写道:“如果我们反复地把愤怒所有的缺点放在我们的眼前,对它形成正确的判断,我们就能阻止自己变得愤怒。”关键词是“反复地”。我们需要反复地挑战导致愤怒的核心信念,因为这些核心信念已经变得根深蒂固、习以为常。旧习惯需要被新习惯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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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需要挑战的核心习惯性信念是认为“愤怒是合适的”,甚至“愤怒是有益的”。我们可能认为愤怒很阳刚、很勇敢、很有效。所以我们需要把愤怒放在被告席上,想想它到底是怎样的。首先,它看上去什么样子?它看上去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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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粗暴、凶猛,当血液回流、散去后又变得苍白,接着变红,像是吞了血……血管鼓起,眼睛不停转动、突出,目光集中;牙齿咬得咯咯响,像是特别想吃掉谁……关节咔咔作响……胸口不停地跳,呼吸急促,发出低沉的声音,身体晃动,断断续续的语言夹杂着突然的厉声吼叫,嘴唇颤抖……相信我,野兽都没有一个怒气冲天的人那样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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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怒气冲天时不仅面目可憎,还非常有害。它们会毁掉你的亲戚关系、你的友谊、你的家庭生活、你的生意,甚至是你的社交圈。我们的情绪是私人事务,但我们都相互关联,所以我们的坏脾气会感染全体国民,尤其当你是高官或皇帝时(尼禄杀害了他的许多亲人,包括他的母亲,疯狂的皇帝卡利古拉曾经把角斗场一片区域的观众全都扔到竞技场内,让野兽吃掉)。整个社会都有可能被怒火毁掉。塞内加指出,“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疯狂”有时会控制社会,所以他们会发动鲁莽、计划不周详的战争,“没时间让公众的喧哗散去……直到一场大灾难使他们为轻率冒失的愤怒付出代价”。我们的时代也不乏这样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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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于乐观的期待”是一种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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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内加提出,也许导致愤怒的主要谬误是,对事情的结局过于乐观的期待。他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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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被违背我们的希望和期待的事情激怒,这就是为什么会被家庭琐事惹恼、认为朋友的怠慢是过失的唯一原因。你会质问,为什么敌人做错事我们也会生气?因为我们没有预料到,或没有预料到伤害会有这么严重。这又是由于过度的自爱。我们认为,我们甚至不该被自己的敌人伤害;每个人内心都把自己当国王,都愿意得到任意行事的特权,但不希望因此而受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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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多半是由于被宠坏了、孩子气、忘恩负义。当世界没有马上接受我们的国王态度时,我们就像孩子一样又闹又叫。我们想着世界欠我们什么,而不是我们幸运地拥有了什么。塞内加很不客气地对他弟弟说:“你问你最缺少什么?你的账记得太差了,你把你付出了什么记得太高,但是把你的所得记得太低。”愤怒的人对世界欠他们的非常敏感,对他们得到的却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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