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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远都不能彻底消除这项工作的风险。每年都会有100位左右的消防员牺牲。你能够也应该努力降低这一数字,但是你永远都不能把它降到零,除非你不把消防员派往火场。为什么要支持一个注定会失败的使命宣言呢?今天我们倾向于把死亡称为悲剧。但是如果有人为了救人,选择了冒生命危险,知道其危险性,那么那就不是悲剧性的死亡,而是英勇牺牲。这343位消防员英勇地牺牲了。我们队里就有一位。28岁的布莱恩,他冲进着火的大楼,去救一位坐轮椅的老人。他冲进去后,大楼火光一闪(意味着燃气在房间或地板中聚积,然后突然被引燃)。他知道大楼随时会火光一闪。但是他决定进去,在我看来那是正确的选择。对我来说,那不是悲剧性的死亡,那是英勇牺牲。我想这就是接受死亡随时会降临这一事实。这不是鲁莽,不是没有目标或目的。相反,这意味着每天都清醒地意识到今天、明天、明年你会遭遇不幸。所以不必拖延你想做的事情。不要把陪你的小孩玩球拖到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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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社会的斯多葛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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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勇敢的现实主义的斯多葛派,也许对我们许多人来说,作为生活方式,它有点儿太勇敢了(坚持一下吧,接下来是享乐主义)。我们也许会想,这种要求很高的个人主义哲学怎么会成为一个团体的基础。实际上,过去几年间,斯多葛派团体开始在线上和线下兴起。这在斯多葛派的历史上是比较新的现象:在古代,除了几所学校和用哲学信件相互通信的朋友圈之外,斯多葛派团体少之又少。现代斯多葛派团体利用了互联网这一优势。1999年,圣迭戈一位前假释官埃里克·维佳特做了一个网站,叫“斯多葛派登记处”,后来改为“新斯托葛网站”(NewStoa.com),鼓励了上千位世界各地的斯多葛派“出柜”,向世界宣布他们的斯多葛主义。他还建立了斯多葛派雅虎群,现在仍在运作,还有一个在线斯多葛派学校。还有人建了斯多葛派Facebook(脸书网)页面、聊天室、YouTube视频、播客和博客,几位好心的斯多葛派把幸存的斯多葛派文本做成了免费电子书。这种网上复兴开始在线下传播——我们中间的一些人2010年4月前往埃里克位于圣迭戈的家中,讨论现代斯多葛派并庆祝马可·奥勒留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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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一个斯多葛派群体并非易事,因为典型的斯多葛派是好辩、非常个人主义的男性,他们从不放过任何一个通过脱离来宣示其自由而非留在其中的机会。这是一个对斯多葛派来说由来已久的问题——只要他们本着他们的良心,他们就不介意眼看着世界的其他部分着火。1世纪的时候,罗马迷恋斯多葛主义的议员小加图,如果他为了政治利益而同意他的侄女跟庞培成婚的话,他本可以使罗马共和国免于内战。但是他不同意,因为那违背他的原则。建立斯多葛派团体的另一个障碍是,有些斯多葛派是一神论者,有些是无神论者,上天不容他们对自己原则做出妥协、找到共同点。在去圣迭戈参加创始聚会时,刚刚起步的斯多葛派运动就出现了第一次分裂,成员们争论斯多葛派是不是一定要相信逻各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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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多葛主义有朝一日能不能成为整个社会的哲学呢?在某种程度上,它已经对西方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给了我们自然法、人皆手足、我们都是相互联系的宇宙公民(现代的世界主义者即源于此)等观念。斯多葛派在维多利亚时代的统治阶级之间特别流行,那时他们在阿富汗等地为国效力,现在它在美军中间很流行,因为他们追随着大英帝国的脚步。但是斯多葛主义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大众宗教:它是高度理性的哲学,没有任何仪式、节日、圣歌、符号和神话。它向知识分子发言,而不会同时像基督教一样诉诸情感,所以维多利亚时代的思想家马修·阿诺德认为,它只适合精英,大众需要的是更情绪化的东西。斯多葛主义经常对政治精英有吸引力,从加图到塞内加、马可·奥勒留,一直到腓特烈大帝、克林顿(我知道这看上去不太可能)和中国的温家宝——他说《沉思录》他读过100遍。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政治领袖都未曾试图把斯多葛主义灌输给他们的国民。马可·奥勒留是他那个时代最有权势的人,他知道让一个可以自由选择的人实践斯多葛主义有多难,所以他接受了这一事实:你永远也不能把它强加给不情愿的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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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堂课我们已经讲了斯多葛派接受和适应人生中的不幸这一美德。这种美德非常有用、健康。但是我们还要讲讲它不适应的方面:文明的许多巨大进步,比如婴儿死亡率的大幅度降低,源于人们固执地拒绝接受“事情的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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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虽然斯多葛派相信宿命论和冷酷的清教主义,他们仍能教我们许多东西。虽然“斯多葛派”的现代含义是“压抑自己的情感的人”,实际上斯多葛派对于情感的起源以及我们如何不压抑它们,而是转化它们有着深刻的理解。如哲学家玛莎·努斯鲍姆所说,斯多葛派对情感的分析之“精妙和中肯在西方哲学史上从未被超越”。由于斯多葛派对认知行为疗法的影响,几百万像我这样的人现在体会到了,斯多葛派转化情感的观念与技巧很有益处。我们也许不接受斯多葛派对外界彻底不动感情的超然目标,但是理解情感的起源与转化对我们仍大有裨益。今天只有一些斯多葛派的中坚分子还在追求变得完全没有激情这一目标。今天更普遍的是亚里士多德式的立场:对世界谨慎的情感反应是恰当的、有用的,只要我们不让情感变成慢性的情感困扰。大部分哲学家和心理学家都不赞同斯多葛认为的“内在美德就足以获得幸福”这一理论。他们更喜欢亚里士多德式的立场:有些外界因素对幸福生活来说是必需的,比如充满爱意的家人、朋友圈、体面的家、令人愉快的工作和自由的社会。如果失去这些东西,在亚里士多德看来,我们就遭到了损害。这意味着人性是脆弱的——我们会因为不幸的意外而失去我们的善良。我们能被灾难毁掉,不仅在身体上,更在品德和精神上。这是玛莎·努斯鲍姆在《善的脆弱性》一书中提出的观点,她当然是对的。贫穷能够破坏我们的品质,创伤能够破坏我们的品质,凌辱、漠视、战争和残暴能够毁掉我们的品质。但我仍敬佩斯多葛派,他们坚持的不是人性道德上的脆弱,而是它的适应力、它的内在力量、它有尊严地挑战逆境的能力。对这一态度最好的概括,也许是威廉·欧内斯特·亨利(William Ernest Henley)19世纪的一首诗《不可征服》(Invictus),它一直激励着身处狱中的纳尔逊·曼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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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覆盖我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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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层层无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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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神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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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征服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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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被地狱紧紧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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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畏缩,也决不叫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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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受过一浪又一浪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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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满头鲜血,却头颅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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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满是愤怒和眼泪的世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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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的阴影在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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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未来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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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发现,我毫不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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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命运之门多么狭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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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我将肩承怎样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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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命运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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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灵魂的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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