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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利安!你脑子进水了?骑到大路上去干什么!快给我到边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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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因为太听妈妈的话,一寸都没有偏离过这条线,而这条线因为交通换道直接引我上了通往圣地亚哥的机动车主道的第二道。我赶紧骑到妈妈身边,惊出一身冷汗。她抱着我拍了拍,就蹲下去修轮子了——刚刚追我的时候爆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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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是跟强劲的北风艰难对抗的三天。我们沿着起伏的海岸线一路崎岖,顶风前行,大风却吹得我们不断倒退。我在前头满速疾驰,奈拉费劲地蹬着车子爬上坡,妈妈也只能尽力看住我们俩。尽管狼狈,但我们终于在一个云淡风轻的傍晚到达了菲尼斯特雷角,刚好赶上一轮辉煌的落日,亲眼见到巨大的太阳在地平线尽头沉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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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沉醉在美景中,谁都没想起来太阳回家了就意味着没有光了。于是,毫无例外地,我们又开始拼了命地赶路,我满脑子都是妈妈说的那句:“看到插着两面旗子的绿色门的营地就停下,在那儿等着我跟奈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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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脚下生风,蹬踏板的速度提到极限,路刷刷向后退去,英里数一刻不停地往上涨。右侧的沙滩渐渐被起伏的山脉取代。“奇怪,营地应该早到了啊。”我这么想着,夜色笼罩下来,路也越来越陡。不知不觉,我骑过了隘口,开始另一面山坡的下坡路。前方、右前方都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任何指向营地的路标。我加速骑行,想尽早到达目的地,但气温越来越低,我也越骑越困……突然,我在转弯的地方被一辆红色小汽车超过了,它一下子停在我跟前。一个矮墩墩胖乎乎的男的从驾驶室出来,笑得一颤一颤的。妈妈从副驾驶那边下来,还穿着骑行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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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看到营地啊?!”她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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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没啊,我完全没发现啊,只看到海滩,过来就是山。”我边说边努力回想着从出发到现在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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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呢?”妈妈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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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蠢爆了。是啊,营地不是在右边就是在左边啊,概率都是50%啊!我居然完全没想到啊!我囧囧一笑,赶紧爬进车里,原来车是营地主人的,他把我们带到了帐篷那儿,奈拉正在煮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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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我们就整装待发,因为今天我们的目标是在下午到达阿科鲁尼亚。这回我们三个组队前进,以免再发生各种意外;可就在到达目的地前的最后一个坡上,妈妈的爱车表示它已经受够了,上够了战场了,链条和齿轮都罢工了。我们的大背包里可没有准备修车的工具,于是只好到旁边一个小村子里去买点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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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到油之后,我们做出各种尝试,徒手把各种能动的零件都动了一遍,终于把链条修好了,但有一个轮子还是卡住不动。这回妈妈囧了,因为她必须在下坡路上把双脚放到把手上去,不然就会看起来好像是在给烘干机发电,还是快速烘干模式呢。我跟奈拉在她后面跟着骑,保护她不出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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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们在市中心的一家小酒店过夜,清晨就起来赶火车了。旅程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在自行车托运上遇到了不少麻烦,所以这回我们在酒店就要将车子们打包。因为没有超大袋子或者纸板箱什么的,只能把车子塞进睡袋里去。这个办法真是机灵!不过唯一的障碍是,我们要怎么把三辆自行车拿去车站呢?袋子立起来比我和妹妹都高,我俩可没法搬动啊。最后,我们又想出了一个聪明的做法:我和妈妈先抬一部车走到半路,她再回去拿第二辆,再来回一趟把第三辆和奈拉都接过来。我们娘儿仨就这么重复这个步骤从市中心到了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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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怎么说老实的孩子挣不着钱呢,那天我跟妹妹差点就挖到人生第一桶金了。路过的人们都会看到一个小正太或小萝莉孤零零地坐在那儿,小脸上布满了连日辛劳的疲惫,脏衣服上蹭满了车链条上的油污,旁边是一个巨大的睡袋……大家都怜悯心大发,很多人说要给我们钱,让我们买东西吃。我们还超惊奇地瞪着别人,纳闷人家为啥以为我们肚子饿,要知道早饭刚吃完没多久呢——好吧,我们自然一个子儿都没收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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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好不容易到了火车站上了火车,还没等松口气,检票员来了,要求我们把自行车从睡袋里拿出来,并且只能放在车门边,每到一站都要挪动车子好让旅客们出入。几小时后,一位乘务员姐姐实在可怜我们,就让我们把车子放到他们存放火车设备的隔间里,我们终于能一觉睡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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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远足从游戏嬉闹变成集体活动,然后又变成了运动。某一年,比赛进入了我的生活。那是我刚上高中那年,在登山滑雪技巧中心报了名,发泄多余的精力。训练开始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比赛,在这里比,到那里比,哪里有雪去哪里比——先是跨比利牛斯山,接着到整个欧洲大陆。第一次比赛成绩出来之后,我的好胜心就被激发了起来。我的身边有玛伊特·赫南德斯、约尔迪·卡纳尔斯和中心整个团队——当然少不了妈妈,每天早上上学前她都开车载我到处去训练;在大家的帮助下,我的事业似乎一片曙光,前路上有更重大的成功在等待——即便我已经把所有初级比赛全部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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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生总要给你安排这样那样的一些障碍。2006年12月22日上午——那是我第一次赢得阿古斯提·罗卡比赛的第二天,在这个比赛中获胜是我当时的人生目标——我放学回家,跟往常一样从这条路跳到那条路,这是我做过无数遍的动作。但不知怎么的,某一下跳的时候双脚没配合好,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一股灼热的痛感冲上我的左膝和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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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尽全力一瘸一拐地回到家,倒在沙发里,想要等着灼热散去,痛感减轻。可惜事与愿违,直到天黑我才发觉膝盖肿得不成样子,即使万般不情愿也只好让爸妈送我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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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膝盖骨和右脚跖骨都摔碎了。”医生说。这些字一个个从她嘴里冒出来,我的世界就随之一块块坍塌。“最好能尽快动手术,嵌入金属板,还有希望让你恢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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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决定太艰难了,尤其当时我还无法进行清醒地思考。那可是我短暂竞技事业的一个小高点,而作为年仅18的一枚青年,我也无法看得多么长远。我的事业就这么到头了?我能伤愈复出吗?当然,重回运动场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我能重回那个万般努力才达到的水平吗?我想要答案,现在就想要答案。一整年不参赛、不训练简直是无法想象的。我到底该怎么办?这些无解的问题一直缠绕着我,连我进手术室在膝盖里装钢板的时候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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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决定寻找别的解决办法。如果我不能再参加同样高级别的比赛,那就必须找到其他为之奋斗的目标。于是,在接下来被石膏模裹住卧床的三个月里,我把有关登山滑雪的能找的信息都找了一遍。我看了许多有关跨国滑雪的技巧研究和实验报告,打算日后运用到我的运动中去。我看运动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提高战术知识。许多个夜晚,我坐在电脑前浏览一页又一页生理学和运动策略的网页,想要进一步了解我的身体,顺便不让无数个无解的问题在失眠的夜里纠缠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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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我去医院拆石膏。看到好久不见的腿,我失望至极……这!不!是!我!的!腿!不可能是!我的腿是肌肉发达强壮有力的!这块杂毛丛生的废品不可能是我的腿!老天爷啊!接下来我就一直很低落。或许是自我安慰吧,我不断提醒自己,在过去三个月中我好歹也进行了运动知识方面的深度探索,不至于完全中断与体育世界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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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理疗师带领下进行的头几次复健实在太折磨人了。没有电击我的腿就完全不听使唤,没有拐杖我就完全站不起来。站都站不直我还有可能再跑起来吗?尽管如此,我还是渐渐地有了进步,腿也一天天地结实起来。不到一周,我就能不靠拐杖站起来了,并且想着,如果能站在地上,就能站在滑雪板上,不是吗?心动不如行动。我去了滑雪坡道,穿上了久违四个月的滑雪靴。我知道,医生们要是发现我来滑雪肯定会不满意的;可最终我也只是靠着靴子支撑着我的脚,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而已。那感觉就像在家里锻炼身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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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试试上坡。虽然走得七扭八歪的,但我意识到我可以做到,可以跟以前一直做的那样,同时还能感到肾上腺素在我的血管中涌动。我终于爬上了坡顶,兴奋得不能自已,好像刚刚赢得了奥运冠军!我放声歌唱,狂魔乱舞,仿佛世上只剩我一人般地吼叫!旁边的滑雪者们像看疯子似的对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围观。事实上,这么多个月没动过,我的神经细胞们肯定遭受了一场重创。所以当这第一波肾上腺素喷发完毕之后,我终于冷静下来,问了自己一个最基本的问题:“我要怎么下去?”有可能再度滑雪这个认知给我打了鸡血,让我把怎么下坡这茬儿抛到了大西洋那头。好在有个兄弟自愿提供了一副好肩膀,让我半个人挂在他身上慢慢挪下去。不过走到半路,我们发现这办法不怎么样,于是我就折起那条弱鸡腿不让它碰到地,只用一条好腿继续下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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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时候起,我脑子里就只有一个目标:说服医生和理疗师让我重新开始训练。一开始是颇不顺利的,我咧大了嘴笑着跟医生说我去滑雪了,还滑得挺好,她的回答真是简洁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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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就给你打石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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