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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够说服他们中的大多数，当然，要完成这一论证是很费时间的，50分钟绝对不够。所以，我从来不会在只有一个课时的时候做类似的尝试。在很大程度上，他们可能并不信任我的伦理学立场，认为我要么根本不在乎他们所关心的问题，要么就是不如他们那么关注。学生们很有可能认为我的伦理学观点是“过程导向的”，且让我青睐有加的是自由市场；但是他们的伦理学观点是“结果导向”的，且他们往往对结果并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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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我需要两个步骤转变学生们的思想。首先，我会提醒他们，如果他们喜欢配给制，那么，有一样东西他们应该会更加欣赏。我会和他们采取同样的立场，即不应对自由市场放任自流，但是，我还要向他们解释什么是“用钱包配给”。假设我们让汽油一直涨价，直到不再存在供应短缺，之后用税收的方式控制价格。但是学生们不喜欢这种方式，因为这看起来对穷人太苛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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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转学生伦理偏好的第一步，是向他们说明，在可能设计的任何配给制度下，我们都应当鼓励人们购买和出让配给券。在这个过程中，我也要花一点时间让他们明白设计一个“公平的”配给制度是非常困难的。这个论证所建立的模型适用空间并不大。一个比较明显的事实是，富人用掉的汽油要比他们的配额多，而穷人由于生活所迫不得不将配给券卖掉，以换取他们更需要的现金。但是，最终学生们意识到，正是因为贫穷，穷人更乐意将配给券变成现金。在用配给券换汽油需要做出一些折扣的情况下，可流通的配给券也只能在作出一定的折让之后才能用来买牛奶。如果说穷人不能像富人一样享受驾驶汽车的乐趣是不公平的，我们也只能说是贫穷造成这种不公，而不是汽油配给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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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我们确立了一个原则，即汽油配给券是值钱的，无论你是买卖配给券，还是仅仅在加油站里用掉配给券。如果每加仑汽油的价格是1.25美元的现金和0.75美元的配给券，那么汽油的净价就是2美元；任何人从能源部领到10加仑汽油配给券就相当于得到大约7.5美元的现金价值。加油站卖10加仑汽油能收到12.5美元的现金和价值相当于7.5美元且可变现的配给券。在加油站我们就得到了一个以配给券形态存在价值0.75美元的应税款[1]，这笔应税款是司机用配给券的形式支付的。其实，不用配给券我们完全能够实现同样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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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还涉及更多的问题，但这些问题通常与伦理学无关。这不是说我们“解决”了一个伦理学问题。我们仅仅是揭开了金钱的面纱，之后发现，我们本以为存在其中的伦理学问题其实是子虚乌有的。或许换一种说法更好些：原本以为与配给制相关的伦理学问题实际上与配给制毫无瓜葛。不管还有什么可以迎合学生们正义感的补偿性原则，要实现同样的目标还有很多的路径，各种路径优劣不同，比较而言，配给制既不是最好的，但也不是最差的。而且，一旦把所有的问题都变成钱的问题，我们就能够很清楚地发现其他的替代解决机制，看清替代机制是否在伦理学上是更优解决方案。从表面上看，给不开车的人发放汽油配给券似乎是错的；但如果汽油是课税对象，税收所得将用于公共事业，我们就可以讨论税收收入分配的伦理学问题，而且讨论的范围要比驾照和车辆登记证宽泛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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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谈到租金管制的时候，学生就比较难说服了，部分原因是他们都很讨厌房东。我们试图发现：哪怕仅仅是原则上的，是不是有更好的路径？（在租金管制下，租住公寓的人是否都是失败者？不可驱逐房客[2]是否乐意把这种租金管制下的宝贵权利变现？通常情况下，当我们看到了所有的利害关系人，了解其相关利益的大小，并找到同样可以实现为租金管制目的的替代方案之后，其中所关涉的问题并未减少，但是，其中的伦理学因素多半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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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在被说服的学生面前炫耀，这有点像印第安人数战利品[3]。我只是希望经济学在澄清伦理学问题上所做的贡献能够给学生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我们最起码可以很谦虚地说，经济学对厘清错置的伦理学很有助益。而且，经济学做到这一点仅仅是靠帮助我们弄清楚正在发生的事情。它澄清的不是伦理学问题，而是经济学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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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举几个例子。人们认为最低工资法具有伦理学内涵。但是，如果最低工资法的实施效果或者主要目的在于阻止太过年轻、年老及其他价值不高的雇员得到工作，则其中的伦理学问题就不再是支持者们所认为的那样了。除非我们发现治理雾霾的费用实质上由电力消费者承担，而清洁的空气则由住在下风向的居民享有，那么由公共部门为治理雾霾埋单看起来还是非常公平的。这里我们需要知道是谁在付费，谁住在下风向，但公共部门对此根本不关心。即便电力是由企业购买，直到确定电力购买者的身份之后，我们才能确定谁在为治理空气付费，或者谁会在其他费用上涨的情况下接受更低的工资。有人会通过不申报小费、打字费或者跳蚤市场收入来逃避所得税，我们对这些人的态度也取决于政府是否会相应地降低工资、餐饮消费、菜价或者打印这篇论文的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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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假设营业税率是10%。——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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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不可驱逐房客是英美法系中的专有名词，专指在约定或法定期限内不得要求搬出其承租房屋的房客。——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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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北美平原印第安人一种展示勇气的方式，包括在战斗中夺取对方的武器或通过偷袭夺取对方的马匹等。——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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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与后果 平等与激励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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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策对遭遇不幸和弱势群体所提供的帮助主要是在补偿意义上的。我们为不能工作的人提供社会福利，为失业者提供失业补贴，为残疾人提供残疾补贴，为受伤和生病的人提供医疗服务，为洪水灾民提供灾难救济，为意外事故的受害者提供收入所得税的减免，为身处险境的人提供救援服务。社会保险所基于的前提是，人们在达到退休年龄的时候没有足够的积蓄维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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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种很没有同情心的说法：政府政策的突出之处，在于以奖赏陷入困境的人们为政策目的。人们会因为失业而得到很丰厚的补偿；如果你把车子撞坏了，国税局会和你共同分担换车的费用；如果你受伤需要住院治疗，只要医生证实你不回家才能恢复得更好，你就可以一直住在医院的空调房里。作为对女性独自抚养未成年子女的补偿，“父亲离家出走”的家庭甚至可以得到一份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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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无法逃避这一点：几乎任何补偿计划，只要人们能左右获取补偿的条件，就会减弱人们脱离这种境况的动机，降低脱离的紧迫感。在对行为的影响力上，几乎所有改良计划都可以对其试图改良情况的可能性、持续性或者严重程度发挥看得见的影响作用。而且，在多数情况下，注意不是在任何情况下，改良计划对行为的影响往往是与预期的效果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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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可以观察一下私人保险，进一步来讨论我们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即便是那些可以让我们在汽车抛锚时向其求助的非正式保险，也会对我们的行为产生反向促进作用。距离车辆碰撞险到期时间越近，人们就越不会刻意避免在湿滑的路面上开车；给家里买了盗抢险之后，人们就很少锁好门；如果老板给我的病假日限额足够多，我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也乐得在家多休息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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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为社会政策辩护的时候否认这一点毫无用处，这其中所表现的原则内冲突十分重要。一方面，我们想以集体责任的方式对待失业者，当供养全家的人失去工作时，用公共支出维持这个家庭的生计；另一方面，我们不想引导人们过于轻视自己的工作，或者觉得失业后没必要过于积极的求职。对一个目标有益的因素却阻碍另一个目标的实现。如果按照平均工资的90%支付失业补贴，那会让失业成为在一些人眼中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而且对于那些从事兼职和在家办公的人来说还是一项白来的外快。如果失业补贴的支付比例是40%，那么，人们哪怕可以长时间领取失业补贴，也会让生活变得比预期艰难很多。除了妥协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但是妥协会把失业变成一部分人难以承受的艰辛历程，而对另一部分人来说则是愉快的缓冲期。这种妥协的状态就是我们难以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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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收入国家的福利水准肯定要高于低收入国家，这会促使移民。即便我们赞成移民，移民目的地国看着自己越来越长的社会福利发放名单，也不想要通过帮助部分乃至全部移民的方式来解决其他国家的贫困问题，但是，降低社会福利标准又会导致国民生活水平低于国家预期的水平，两个原则之间再次发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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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致错误行为的趋势中也存在例外。在20世纪30年代，联邦存款保险曾被设计用来补偿丢失其银行存款的储户。通过催生信心，这项保险有效减少了引发该问题的错误行为。根据年龄发放福利费的方式虽然会降低人们存钱的动力，但并不会影响人们衰老的速度。不过，导致错误行为的趋势依然普遍存在，大部分医疗费用的提高就是拜它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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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帮助弱势者这项原则是否符合伦理学，也不知道另一项不对弱势者提供帮助的原则是否符合伦理学。多数关于福利权利、按支付能力有比例承担医药费的讨论，以及不得以家人挨饿来胁迫失业者遵守某种“工作伦理”的讨论，都是以一种伦理学的形态进行的。从一个相对有限的程度来看，伦理学的考量事实上是在鼓励开小差，奖励一些钻制度空子的人，催生人们对国家的依赖。然而，一旦我们认识到两项原则相冲突、两种需求指向相反的方向，而且，任何一项需求的重要性都不足以让人忽略另一需求的价值。也就是说，每一个目标都有价值，因为总会有一个特定群体因不同价值追求而身处险境，因而没有理想的折中方案。由此可见，原则当中所涉及的伦理学内容与达成妥协必须解决的问题并不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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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普遍性问题。它不会消失，也不容忽视。这一问题甚至不仅存在于公共政策之中。“妥协”这个词本身就有双重含义：让一项原则作出妥协是错误的，而在两项原则之间进行妥协就没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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