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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移论题也许不是故意想要耍滑头,许多得出不相关结论的错误产生于扭曲思维。其实,这种原因在上一章中我们也许已经讨论过一些。我们认为这种类型的错误,毫无疑问是由于不老实而不是由于愚笨,因此我把这种类型的谬误留到本章讨论。逻辑学家习惯于在中世纪拉丁文“ignoratio elenchi”(转移论题)名下来讨论“不相关结论的谬误”,即不考虑对手论点的错误。德·摩根将它定义为“证明同断定的东西并不矛盾的东西”。(2)他说:“这是所有谬误中最普遍的一种。”的确不假。我很乐意举一些例子说明这种错误。我不敢说无论什么时候都知道辩论的错误是由于愚笨引起的,还是由于不老实引起的。顺便提一句,这两种性质并不是水火不容的,但是,既愚笨又不老实的辩论者一眼便可以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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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摩根的定义包括前面谈到过的故意转移论题的论证方法,不过这只是在这样的意义上说的,即对手的转移话题给原说话者增加了一个难题,让他证明他并没有主张过的东西,除非他拒绝接受这种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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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看一下一家报纸的几期中连续刊登的读者争鸣的来信,便可以发现偏离话题是多么容易。读者来信栏里仍在争论猎狐这个话题,这是人们热衷的话题。有时候我不相信会有一方说服另一方,因为对这个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那些从年轻时候起就开始打猎的人,深知围猎的欣喜和骑马的快乐,自然认为绝不会有任何正当的理由反对这种运动。而那些从未打过猎的人,会毫不迟疑地谴责这种运动,根本不考虑它是否也有有利的一面。有关这一话题的最近一些来信登在1937年10月30日至11月10日的《曼彻斯特卫报》上。我将要谈到的论证摘自这些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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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对猎狐的意见主要有两条:(1)这是个非常残忍的运动。(2)猎狐给农夫造成了许多损害,首先为围猎而保留的狐狸危害鸡群;其次在乡间的东追西逐常常破坏农夫的篱笆和农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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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两种方法对付这些反对意见:或者驳斥它们的错误,或者承认它们的正确,用力陈该运动的有益之处来抵消这些弊端的方法进行辩护。对于第一种反对意见,人们常常反驳说“狐狸喜欢围猎”,这就等于完全否定了对手的猎狐是残忍的论点。这样,除非有证据证明这种观点,否则这种回答就是petitio principii(预期理由),即偷换论点。近来为该运动辩护的人好像还是承认这项运动是残忍的。一位来信者嘲笑那些反对猎狐的人一定和狐狸交谈过了,以便了解被猎狐狸的感觉。他认为,猎狐是为了跟随“大自然的步履”,而消灭它们(从农夫饲养家禽的利益出发)是人道的。这个观点包含一个不正确的前提,因为已经采取人工方法来防止狐狸逃跑。他认为猎狐给农夫造成的损失同每年猎狐得到的利润相比,是微不足道的,并以此来回答猎狐毁坏庄稼这一反对意见。这种回答的全部意思是说,这项运动是残忍的,但并非人们想象的那么残酷,而且这是紧跟“大自然的步履”;同时,他还强调农夫所失正是猎人所得。但他不满足于这些想法,虽然这些想法是切合论题的,不管它们是否有道理。他进一步写道,“这些反对者”就像清教徒(麦考利笔下的清教徒),他们“反对纵狗斗熊,并不是因为熊遭受了折磨,而是因为观看的人从中得到了乐趣”。这种指责即使是正确的,也与论题毫不相关,因为论题是狐狸是否感觉到痛苦。说那些谴责猎狐的人是“胆小鬼”是一种歪曲论证,这和“反对者们”(但不是所有写信的读者)常用的论证方法是一样的。这种指责是回避对手的论点而对他进行人身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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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而易见,在关于私人制造武器的讨论中,这种重复没有被否认的观点、忽视已经被肯定的观点的手段常为人们所用,真是伤透脑筋。我想不管其正确决定如何,任何人都不会否认私人制造武器是个很重要的政治问题。在最近的预算辩论中,反对派的发言使得这个问题再一次引起了下议院的重视。(3)阿奇博尔德·辛克莱爵士和斯托克斯先生都对武器制造公司不断增长的利润提出了评论。(后者在3月17日也曾提到过这个问题。)对私人制造武器会为战争爆发的可能性创造条件的观点,我挑选了两种回答:它们是在不同时间不同场合下做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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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3月27日,马利勋爵声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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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官员离开了政府机关的重要岗位,受雇于私人武器制造公司。有一长串官员的名单,在这里我不打算宣读。他们在海军部、陆军部和空军部担任要职,负责政令处的工作和武器、军需的购买。但他们却离开了这些重要岗位,直接进入了私人武器制造公司里有油水的部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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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哈利法克斯勋爵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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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人性,我虽说不上有什么知识,但还是略有所知的。我自己不认为做军火生意的人比其他普通商人好多少或者坏多少,我也不认为生意人比许多政客好多少或者坏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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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回答没有针对马利勋爵提出的责难,尽管看上去它是这样做了。首先,哈利法克斯勋爵似乎是在仰仗自己的威望。他是知名人士,很受人尊敬,当然阅历也很广。他一面说自己“对人性,没有什么知识”,一面又声称“略有所知”。这显然是一种手段。第二,他津津乐道于对一个不相关的结论的明显的偏离。刚才的论点根本不是做军火生意的人比普通商人是好还是坏,也不是普通商人比政客是好还是坏。哈利法克斯勋爵的观点也许是对的;当然,它们全是不相干的。争论的论点是军火买卖不是普通生意,需要加以特别保护。他明知道这个观点,却没有针对它作出回答,从他把军火商人和普通商人作比较中可以看出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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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视论点,或者至少不是针对论点作回答的错误在约翰·西蒙爵士于1934年11月22日在下议院作的讲演中同样显而易见。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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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那些军火公司和负责军火公司的人在他们的生意中采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这是极不公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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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一个公然偏离论点,故意无视争论中的论题的典型例子。哈利法克斯勋爵和约翰·西蒙爵士两人都满足于说一些含含糊糊的话,说这些指控是不公正的,而问题的关键是这些指控是正确的。有些行业(如鸦片生意,或者白人的奴隶买卖)确实不是普通生意,允许私人从中谋利是不妥当的,两个人都没有针对这个论点作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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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被告一方无话可辩时,“辱骂原告律师”是公认的不正当的手段。有时也许很奏效。当被告被指控犯有暴力罪时(但还没有被证实),如果原告的律师声称他是流氓,这也许会影响陪审团的裁决。说得如此明目张胆,由于这种手段太明显了,我想任何陪审团都不至于上当受骗。如果只是巧妙地暗示被告是流氓,也许会起一些作用。在我看来,哈利法克斯勋爵和约翰·西蒙爵士利用了这一手段,不过是站在被告一方,并且没有任何巧妙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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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武器的质询还给我们提供了另一种利用我们的愚蠢的例子。下面这段话登在《新闻报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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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当菲利浦·吉布斯爵士质问查尔斯·克兰爵士(5)时,他回答说维克斯家族的生意并不特别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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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浦爵士:你不觉得你的货物比巧克力或糖果之类的东西更危险或者更令人讨厌吗?——是的,也没有小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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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浦爵士:你不觉得向国外出口这些花哨的玩意儿,比如说,比孩子们吃的饼干更危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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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爵士:这个么,我为了一块圣诞饼差点弄瞎了一只眼,可绝不会为枪弄瞎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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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相信这样的回答是严肃认真的。轻藐的揶揄下面具有明显的想偷换论题。至少我认为他想开个玩笑,尽管这个玩笑不怎么高明。这里有进一步的歪曲论证。听众可能乐意赞同,有人尽管没有经过来源于枪的危险,却可能“因为一块圣诞饼干弄瞎了眼”。可是饼干不是为此目的生产的,而武器生产出来就是用来杀人、伤人和毁坏建筑的。并且现在谈论的是武器。我想这种歪曲论证是瞒不过任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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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结束本章之前,我想详细分析一个论证的例子,其中有许多荒谬推理和扭曲思维。我构置这一论证,就是为了说明这些错误。这个论证是我“杜撰”的,方法大致和把从不同渠道弄来的碎布片拼凑成一条被子差不多。我并不认为有人会在如此简短的讲演中,一下子用了这么多骗人的手段或出现了这么多扭曲思维的形式。另一方面,这篇讲演中出现的每个论证,在旷日持久的妇女选举权的争议中,曾经被这个或那个人用过。我假想的说话人将引用F.E.史密斯爵士(后来伯肯黑德勋爵)演讲的一些段落。在演讲中,史密斯鼓动拒绝接受由沙克尔顿先生1910年在下议院提出的调和法案(6)。这些段落强行出现在特定的上下文中(由我做的),其扭曲程度自然比原来更加显而易见,或许更加糟糕。在我看来,F.E.史密斯的演讲从赢得那些对他的演讲举棋不定的听众来看,堪称绝妙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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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便于研究这一杜撰的演讲,我将采用(第八章已经用过的)给我要评论的句子标上小写字母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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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弗莱·沃德夫人说得对,‘妇女对政治的无知是无法改变的,是大自然强加的’。(a)妇女对重大的政治事件缺乏作出正确判断的能力。我认为,对所面临的问题作出正确并且明智的判断不仅是每个选民的权利,而且也是每个选民的责任。有人说妇女有权参加议会选举。但是,正如F.E.史密斯爵士曾经明智地指出的,‘没有人有这种抽象的权利。有这种抽象权利的理论早已和卢梭一样不复存在了。根据公众的意见从国家的角度来看,选举权应赋予那些能够用它来为整个社会谋福利的人。(b)如果妇女有选举权,那么这种权利应该无所不在,包括由僧侣控制的意大利以及我们诸多伟大的东方属国。(c)假如我们印度的同胞们被赋予了选举权,那么不仅男人应该有这种权利,未开化的闺阁人也应该有这种权力。’给予‘未开化的闺阁人’选举权,简直是骇人听闻。(d)如果给我国的妇女以选举权的话,我们无法保证我们不把它同时也给予大英帝国内最愚昧无知的妇女。弗雷德里克·史密斯爵士问下议院敢不敢举个例子,‘为妇女鸣不平的人来到下议院,并且说:“我已经证明这种不公平完全属实,我要求议会予以解决,”’但事实上没有得到解决。(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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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妇女有权选举议会,她们很可能伙同男人中的少数,把她们的观点强加给真正多数的男人。这是难以让人容忍的。妇女成群结队地去选举,那真是名副其实的娘子军了。但是选举背后的力量是权力,正是权力才使法律生效。妇女在通过法律的必要程序中究竟能扮演什么角色呢?什么角色都不扮演,也就不会犯错误。那些正在为妇女获得选举权而努力的人,在她们得到议会选举权后,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他们将促使男女之间的绝对平等。他们的要求绝不会停止在妇女有权成为众议员。其实,正如格拉德斯通先生明确指出的,‘有能力进入众议院意味着有能力担任国家的任何职务,这是合乎逻辑和符合事实的。’(f)妇女担任内阁大臣,那就太可怕了。妇女自有女性的魅力,男性的角色还是留给男人扮演吧。(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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