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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转的调色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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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也许在于颜色的改变是突然的。突然的变化通常需要一个原因。在真空中,一个物体可以永远保持其运动状态,但是突然地改变其速度却必须通过一种外部作用才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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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困扰你的原因在于突然性,我们可以用“绿蓝”这个词表示一种逐渐的变化,在一个长达千年的变化期内物体的颜色由绿变蓝。更好的策略是,假定所有的颜色都是不断变化的。我们可以这样说:画家的调色盘是缓慢旋转的,现在的绿色在1 000年后将变成蓝色,2 000年后将变成紫色,3 000年后将变成红色,6 000年后经过一个完整的轮回又变回绿色。“绿蓝”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绿宝石、夏天的树叶等一系列的对象,这些对象现在都是绿色的,1 000年后都将变成蓝色的,如此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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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想一个以6 000年为周期的轮回,所有东西的颜色在每一个瞬间都在极其缓慢但持续不断地变化。在一个人的生命跨度里,累积的颜色变化极其微小,以至于人们几乎无法意识到。(如果一个老朽的宝石学家抱怨说,现在绿宝石的颜色与他年轻时不完全一样,这会被当作一个玩笑。许多怀旧的人不是经常这样抱怨吗?——现在的冬天不如以前冷,现在的棒球手不如以前棒,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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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我们在历史事件中也无法推断出颜色的变化。这块绿宝石今天是绿色的;它曾经闪烁在一位封建领主的戒指上,那时它一定是黄色的;它也曾装饰过艳后克利奥帕特拉的皇冠,那时它一定是棕色的。但是,我们如何才能知道祖先们使用的词汇表示的是什么颜色呢?如果一个古典作家用一个词来形容绿宝石、草以及太平洋的水的颜色,我们会简单地把这个词翻译成“绿”。但是,如果乘时间机器返回公元元年,我们有可能会发现,所有这些东西在我们眼里都是橙色的——也许如此。我们无法确定古英语中的“grene”(绿)这个词实际上是不是黄色。[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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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倒的光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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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分析与一个被称为“颠倒的光谱”的思想实验有关,哲学家们曾广泛地讨论这个思想实验。假定你对颜色的感觉从出生起就与别人完全不同,也就是说,当你看见一只红色的美味苹果时,你对其颜色的感觉实际上是别人称为“绿”的感觉——你只是被训练得称其为“红”。你见到的所有颜色都与别人不同。是否存在某种方法,使得两个人可以相互向对方描述自己对颜色的主观感觉,以确认他们感觉到的是同一种颜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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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不可能。通常,颜色是通过与某物的比较来被描述的(例如宝石蓝、砖红色、象牙色,等等)。这无助于鉴别对颜色的主观感觉,道理我们在上节已说过了。为了探查我们对颜色的感觉是否颠倒,最佳的线索据说是与诸颜色相关联的心理状态。我们被告知:淡蓝和浅绿令人宁静,红色令人发怒或冲动;蓝色适合男孩,粉色适合女孩;某些颜色(也许蓝色)比其他颜色更流行,某些颜色(也许橙色和紫色)比其他颜色更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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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特定的颜色具备某种内在的、在人类进化中形成的心理效果——这是有可能的;相反,这些心理效果仅仅是社会习俗造成的,是儿童早期教育的内化——这也是有可能的。除了许多诸如此类的认识论方面的争论以外,关于这个问题的论辩可以用实证方式解决。我们在某地建立一个国家,在那里将所有颜色颠倒。(通过广泛使用无毒染料?!)绿色的蔬菜被染成鲜红色(不过仍称之为“绿色蔬菜”);至于婴儿的衣服,男装“蓝”色(实际上是橙色),女装“粉色”(实际上是橄榄色),等等。为画家进口颜料的公司必须把紫色的颜料从原来的包装里挤出来,将其重新灌进标着“黄色”字样的颜料管里。外部世界的彩色照片是允许存在的,但是颜色必须颠倒!这个“国家”应当自给自足,而且应当位于地下,否则天空的蓝色将毁掉计划。在这个国家里成长起来的人们对颜色的偏好会与我们相同吗?他们也会以某种方式创造出本土的抽象派艺术作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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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测出颠倒的光谱即使不是完全不可能,要实现也是非常困难的。于是,我们得到了一个渐变形式的绿蓝—蓝绿悖论,没有突然的颜色变化,也不涉及未经观察的未来的颜色变化。这种所谓的“变化”存在于并且始终存在于全部时刻,我们过去和现在的全部经验都与这种变化相一致。这样,解决此悖论的简单方法似乎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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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倒的光谱与绿蓝—蓝绿悖论牵涉之广远远超出颜色的范畴。古德曼只是把颜色作为范畴的一个例子。我们把世界分为各种范畴,经验通过范畴与语言融合。古德曼的珠宝商持有一种关于绿宝石的经过实证的观念,此观念经受住了时间的检验,但是与正常的观念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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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理论1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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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直觉我们知道,“所有绿宝石都是绿色的”是一个合理的假说,而“所有绿宝石都是绿蓝色的”是一个多少有缺陷的假说。问题在于,我们如何分辨合理的假说和不合理的假说。也许你会说:“当然是通过实验!”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但是科学家不可能检验每一个假说,不管它是合理的、不合理的还是介于两者之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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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学家马斯顿·贝茨(Marston Bates)说过一个笑话:“研究无非是一个走进一条小巷、看看它是不是死胡同的过程。”然而,漫无目的的研究所起到的作用是相当有限的。科学哲学家普特南(Hilary Putnam)用他所谓的“魔鬼理论”说明了这一点。这个理论(其实是假说)表述如下:如果你头项一袋面粉,迅速而连续地在桌子上敲16下,一个魔鬼(也许就是笛卡儿的邪恶天才)将在你眼前现身。当然,这个假说看起来挺傻,但它确实是一个假说,而且很容易被检验——与大多数科学假说相比检验这个假说太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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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魔鬼理论16号。此外还有魔鬼理论17号,它与16号相同,但是要求敲17下桌子;还有魔鬼理论18号、魔鬼理论19号,等等。这个系列包括无穷多的魔鬼理论。普特南说,科学家在对假说进行检验时,显然必须进行挑选。否则,你可能把一生的时间都耗费于检验那些垃圾性的理论而一无所得。在推进到实验检验的阶段以前,先对“可能为真”的假说和“不值得考虑”的假说进行甄别是非常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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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假说是由经验激发的——与普特南的魔鬼理论不同。一片雪花落在你的袖子上,它是六边形的。一个合理的假说是“所有雪花都有六条边”。但是,为什么不提出这样的假说:“所有在星期二落下的雪花都有六条边”“所有物体都有六条边”“所有能融化的物体都有偶数条边”“所有六边形的物体都有六条边”?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我们会认为某些有关雪花的形状的东西是可归纳的?“雪花”这个词的存在本身就说明我们对一类对象的存在有共识:这类对象形态微小、冷、呈白色、从空中落下,它们也许还有其他共性。如果脱离以上由“雪花”这个词暗含的线索,我们也许会尝试提出如下假说:“我袖子上的这个白色的东西、维多利亚女王、烤宽面条和所有南半球的海滨大充气气球都有六条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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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事证实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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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理的假说有混淆证据的功能。一个通常被称为“任何事证实任何事”的悖论即为一例。这个悖论比本书所讨论的其他悖论更常见,不过很可能呈现为一种似是而非的推理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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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某事证实一个假说,则此事可证实这个假说的任一必然推论——这种想法是有道理的。如果人是从猿进化来的,那么无可置疑,达尔文是从猿进化来的。如果一块化石证实人是从猿进化来的,那么这块化石也可证实达尔文是从猿进化来的。到现在为止,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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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这样一个复合句:“8497是质数,月球的另一面是平的,并且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在某个星期二加冕。”(这个例句出自古德曼。)为了检验这个假说,我们检查8497的因数,发现它确实是质数。这个发现证实了这个复合句,而从这个复合句可以推出一个结论:月球的背面是平的。于是,8497是质数证实月球的背面是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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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个复合句可以由任何两个命题拼凑而成。你可以自己选择一些命题,构成自己的悖论。任何事都可以装扮成证实任何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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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逻辑符号把诸假说连接起来,显然比确定联系这些假说的有效推理确实存在要容易。为了得到有效的证实,确实的联系是至关重要的。古德曼的例句显然是一个大杂烩,但是,它使我们联想到所有功能强大的理论所推出的包罗万象的结论。许多伪科学的支持者应用“任何事证实任何事”的推理方式。下面是一个流行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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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说:第六感存在,而且,大量物理学家不了解的因果关系可能是第六感存在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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