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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上的所有奥秘之中,心灵是最神奇的。心灵远比大脑复杂。我们可以说,一大块果冻一样的大脑是自然选择形成的,它具有大量的复杂功能。但是,意识是从哪儿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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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大脑是如何工作的,生物学研究正在取得巨大进展。然而,有人认为,我们关于意识的理解仍然像过去一样浅薄。心灵的问题长期以来一直是哲学家关注的核心。近来,随着神经学、认知科学和人工智能等领域的进展,这个问题几乎成为热门话题。有一组迷人的悖论,可以清晰地展现人们当前(指本书成书的20世纪80年代)对心灵问题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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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维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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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提到二进制的柏拉图洞穴囚徒。这个囚徒面对的是形式最为抽象的感性经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我们的大脑就是这样的囚徒,洞穴就是我们的颅骨。看起来,任何人都不可能再现大脑处理感性信息的全过程。本章的思想实验以此为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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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心灵的最原始的理论认为,心灵根本不存在。笼子里的一只鹦鹉在镜子里见到自己的形象,它会把镜像当作另一只鹦鹉。它不需要用“心灵”来形成一套世界观。这并不是说鹦鹉是愚蠢的,而是说它没有自我意识。鹦鹉可以意识到它的世界里的许多东西,它的鸣叫、给它吃的骨粉,等等。这种意识可以成熟到能够预测有生命的对象的活动的程度,例如,它可以预测主人每天早晨会来给它喂食。主人是否需要做什么事来向鹦鹉显示自己有“心灵”?不必。这只鹦鹉(它的智商很高)可以把自己观察到的行为归因于已知或未知的原因,而无须相信心灵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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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某些极端的怀疑主义哲学把这种观点推广到了极致(例如休谟对自我心灵的怀疑)。那么,是什么令我们相信,他人和我们一样有心灵呢?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语言。我们与他人的交流越多,我们越倾向于相信他人有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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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理解心灵的方式是二元论。二元论认为,心灵(或精神、意识)是某种与物质不同的东西。其实,无论我们是否接受二元论,我们经常说这样的话:某人特别有精神;他们丧失了灵魂;钱未必让心灵安宁。我们经常会有这种感觉:他人的心灵是存在的,而且心灵或多或少地依附于身体,正是这种感觉滋养了二元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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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生物学家对人体研究的深入,他们越来越清楚地发现,构成人体的物质与无生命的物质并无本质差别。人体的主要成分是水;“有机”化合物可以合成;渗透压、导电性等物理因素在细胞层起作用,细胞的机能大量地依赖这些物理作用。在局部领域,关于人体和人脑的机械模型构想获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以至于我们很容易相信,机械论模型也许可以解释大脑的整个宏伟结构。于是,有人认为大脑是某种“机器”或“计算机”,而意识是机器以某种方式运行产生的结果。这是理解心灵的第三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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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种理解装饰了许多现代观念,实际上对意识的机械论解释——以及对这种解释的质疑——由来已久。莱布尼茨在1714年讨论过“思维机器”,现在看来仍令人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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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一步说,我们必须承认,知觉以及建立在知觉之上的东西不可能用机械的原因解释,也就是说,不可能用物质及其运动解释。假定有这样一台机器,它的结构造就了思想、感觉和认知。我们设想这台机器被等比例放大了,我们可以走进它内部去参观,就像参观工厂一样。假定你可以走进去,但是你能看到什么呢?除了各个部件的运动和相互作用以外,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解释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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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布尼茨的论证并无特别之处,但是它确实令我们大多数人对心灵的机械论模型产生反感。确实,这台思维机器在进行思维,但是走进去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你指望在里面看到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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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科尔(David Cole)对莱布尼兹提出了一个简洁的反驳:把一小滴水放大到工厂那么大,此时H2O分子已经和化学课上用的水分子塑料模型一样大了。你可以走进水滴内部参观,但是却见不到任何湿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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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主义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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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战机械论模型的其他思想实验则很难反驳。劳伦斯·戴维斯(Lawrence Davis)的“功能主义悖论”即为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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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主义认为,如果一台计算机能够实现和人脑一样的功能,那么就应当承认,它在其他重要方面都与人脑平等,它也有意识。人脑可以被当作一个“黑箱”,从神经细胞接收输入信号,以某种方式对信息进行加工,然后向肌肉发送信号。(每一间缸中之脑实验室都有两条电缆,一条输入,一条输出。)如果有一台计算机,接收与人脑相同的信号,总是产生与人脑相同的反馈,我们该如何评价呢?这台计算机有意识吗?这个问题就像爱因斯坦和因费尔德的密封手表的例子(见第1章),我们永远无法确知。然而功能主义认为,我们有最充分的理由相信:如果“意识”这个词有某种客观性的含义的话,那么这台计算机是有意识的。功能主义主张,基于同样的理由我们应当相信他人有心灵,其根据是他人的行动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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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斯在一篇未发表的论文中提出了这个悖论,这篇论文曾被提交给1974年的一次会议。这篇论文值得关注,虽然它未受到应有的重视。戴维斯说,假定我们已经了解了关于疼痛的全部细节。如果功能主义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可以造一个可以感受疼痛的机器人。这个机器人非常巨大,我们可以走进它的内部——就像莱布尼茨的思维机器一样。机器人的脑袋里面就像一座巨大的办公楼。里面不是集成电路,而是穿着西装、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职员们。每张桌子上有一部电话,电话连着几条线,电话网模拟大脑的神经连接,可以感受疼痛。这些职员受过训练,每个职员的任务是模拟一个神经元的功能。这个工作很无聊,但是工资和红包非常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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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定就在此刻,这个办公系统中的一组电话工作起来了,这种工作状态对应一种非常剧烈的疼痛。根据功能主义的观点,机器人处于剧痛之中。但是疼痛在哪里呢?在办公大楼里转一圈,你看不到疼痛。你看到的只是一群平静、冷漠的中层经理,喝着咖啡煲电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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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机器人感到无法忍受的疼痛,你进入大楼参观,发现这些职员正在举办圣诞联欢,每个人都非常尽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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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灵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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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稍后再讨论戴维斯的悖论,下面介绍一个与之密切相关的思想实验——约翰·塞尔(John Searle)的“中文屋”。关于中文屋,我们先介绍一点儿必要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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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屋基于艾伦·图灵的“图灵检验”。图灵在1950年的一篇论文中提出一个问题:计算机有没有思想?图灵论证说,除非我们指定某件事,这件事是有思想的对象会做而没思想的对象不会做的,否则,这个问题就是无意义的。什么事才能把有思想者和无思想者区分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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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算机已经掌握了计算能力,在此之前,计算只能由具备专注力而且有智力的人类完成。图灵意识到,检验必须非常严格,例如,标准至少要比下一手漂亮的象棋更高。计算机很快就能掌握下棋的技能,但是这距离有思想还差很远。[2]图灵提出了一种检验方法,他称之为“冒充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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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坐在计算机终端前,向两个对象——A和B——提问,A和B隐藏在另一间屋子里。在A和B中,有一个是人,另一个是号称有思维能力的精密的计算机程序。提问者的目标是分辨出哪一个是人,哪一个是计算机。另一方面,人和计算机都竭尽全力令提问者相信自己是人。这很像一种电视竞猜节目——目标是把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和冒充者区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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