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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就要开始讲了。耶稣基督的“福音”认为,进步来自每个个体依靠同感把自己的个性与邻者的个性融合。与此相对,19世纪的人们坚信,进步在于每个个体为自己全力相争,只要有机会就把邻者踩在脚下。“贪婪福音”这个词堪称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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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各执一词。我没有隐藏,也无法隐藏自己的情感偏向。这种坦言很可能会震惊我的科学界同胞。但是我认为,强烈的情感本身说明了支持演化的神爱论——只要这可以被推定为表示了敏感内心的正常判断。当然了,如果相信有“不带激情”的神爱论信仰的话,那这本身就构成了对信条的反对。无论如何,既然热情的感觉存在,在任何情况下都应当诚恳地表达;尤其是考虑到我的偏爱给了我一种责任,对此我的读者们和我应当各自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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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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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试图定义不同演化理论的逻辑相似点。在达尔文设想的自然选择论中,从原核生物到人的整个过程中,唯一的积极促变因素是偶然变异。为了确保有明确的进步方向,接下来必须有行动阻碍某些种类的繁殖,或刺激其他种类的繁殖。在自然选择中,严格来讲是淘汰弱者。在性的选择中,主要是美的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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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种起源》一书出版于1859年末。1846年到1859年是大量著作涌现的时代——或者说这种扩展涵盖了我们眼中的著作。在整个科学史上,从未有哪个相等长度的年代出现过如此丰富的著作。现代物理学基石之一的“偶然产生秩序”学说(虽然卡鲁斯博士认为这是“皮尔士系统中的最大弱点”)正是在当时得到了最清晰的阐释。凯特勒在《关于道德政治科学方面的概率应用的通信》(Letters on the Application of Probabilities to the Moral and Political Sciences )中展开了讨论,该作品对于当时的顶尖学者产生了深刻的影响,约翰·赫歇尔爵士在英国引起了大众对此的关注。1857年,巴克尔的《文明史》(History of Civilisation )第一卷引起了非常大的轰动,因为他也采用了同样的观点。与此同时,“统计学方法”——我在自己的著作中也是用了这个术语——已经应用于分子物理学,并取得了巨大成功。英国化学家约翰·赫勒帕思博士于1847年在自己的《数学物理学》(Mathematical Physics )一书中概括了气体的热原理;而该理论在1856年再次激发了人们的兴趣,当时克劳修斯和克勒尼希写下了著名的回忆录。在达尔文出版著述之前的那个夏天,麦克斯韦在英国协会(British Association )宣读了他对于该课题的首次也是最重要的研究。结果产生了这样一种观点:偶然事件可能产生物理法则,并且进一步来讲,正是以这种方式解释了那些看似与能量守恒定律冲突的法则。这在思想先驱的头脑中占据了牢固的地位。这些头脑必然会欢迎《物种起源》,因为该书的学说只是运用同样的原则来解释另一种“非守恒”行动,解释生物的演化。赫姆霍兹于1847年发现了伟大的能量守恒定律,而1850年,克劳修斯和兰金独立发现了热力学理论,这些都决定性地令那些原本可能嘲讽物理科学的人们心生敬畏。因此,如果迟来的诗人仍然旧调重弹地说“科学无非忙于给事物命名”,那也只是徒劳。机械论现在已经为大众所周知,或者说几乎人人知道它。与此同时,功利主义——“福音”的改良替代品——已经羽翼丰满,并且成为个人主义理论的天然同盟。迪恩·曼塞尔的不明智辩护已经导致威廉·哈密顿爵士的支持者们改变初衷,而密尔的唯名论也大大获益。虽然达尔文把人们引向的真正科学总有一天会给密尔的伪科学带来致命一击,但是达尔文主义的某些元素肯定会吸引密尔的追随者们。另外要提一点:麻醉学已经投入应用13年。人们对于痛苦的熟悉程度已经明显降低。因此,我们的年代与之前的年代产生了不愉快的鲜明对比,从而使人们倾向于喜欢比较无情的理论。读者如果以为我意在暗示上述任何内容(也许除了马尔萨斯之外)影响了达尔文,那就是大大误解了我的话题转换。我的意思是,达尔文的假说虽然毫无疑问极具独创性、构思精巧、论证渊博、逻辑严密、文辞优美,最重要的是,还具有某种几乎令人难以抗拒的真正魅力,但是似乎假说自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被证明;并且,对头脑清醒的人来说,这种情况比起20年前似乎更没有希望。但是,达尔文学说所受到的极大支持和接受显然是有理由的,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这个时代倾向于支持他的观点,尤其是因为他给贪婪理念带来的鼓励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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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依赖偶然的演化相反,一些理论将所有进程归因为内在必然原则或其他形式的必然性。许多博物学家认为,如果一枚蛋必然经历一系列必不会偏离顺序的胚胎转变过程,并且在地质时代也有同样的相继情形发生,那么就可以得出一种强有力的假设,认为后一种生态演替是必然如此的,与蛋的胚胎的转化具有同等的必然性。于是,内格里等人认为,根据第一力学定律和特殊但未知的原生质分子构成,生物的形式必然朝着复杂演进。克里克尔认为,一种形态在达到某种成熟后会产生另一种形态。威兹曼也是如此,虽然自称为达尔文主义者,却认为没有什么是因为偶然而发生的,他认为所有形态只是亲代遗传的机械结果[69] 。非常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不同的学说都寻求向自己的学说中引入机械必然性,但其实他们观察的事实并没有指向这一点。这些地质学家们虽然认为物种变化是由于气候骤变或是空气和水的化学构成的改变,但同时也把机械论作为演化的主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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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变导致演化和机械必然性导致演化是彼此对抗的两大观点。第三种演化观点超越了前两种观点的争端,也就是拉马克的理论。根据他的观点,最高级和最初级的有机体的区别在于个体生命早期在发育程度上的微弱差异。这种获得性遗传是习惯养成的一般本质,并且这是心智的法则在物理学领域的代表和衍生。它的作用在本质上不同于物理中力的作用,并且承认其存在就意味着抵触威兹曼等必然论者。拉马克主义者们进一步认为,虽然如此传递的某些形态变化最初是由于机械原因而产生的,但是从根本上讲,导致它们产生的主要因素是竭尽努力和锻炼引起的发育以及相反的退化。现在,既然生物的努力是意向性的,所以在本质上是心理的,虽然有时是无意识的;而由锻炼引起的发育,正如我在上一篇文章中提出的,遵循的法则与机械法则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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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拉马克主义演化学说是习惯作用下的演化——我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正好有个邻居来问我问题,这些人在社会里的功能似乎就是打扰别人。当然了,这句话没有道理。习惯只是一种惯性,是把桨搁在船边,而不是奋力划桨。在拉马克主义演化论中的典型例子里,新形态首先是通过能量的“迸发”(幸亏有这个词,不然我这个生手可能又不得不造一个词了)才被创造出来。但是,习惯强迫它们采取切合实际的形态,符合其所影响的结构,并且以遗传学形态和其他形态逐渐替代曾经维持它们的自发能量。因此,习惯起到了双重作用。一方面它促进新性状的形成,另一方面使这些新性状能够融入动植物所属的一般形态和功能。但是,如果读者现在不嫌麻烦,把书往回翻一两页的话,会发现拉马克主义演化论的这种陈述碰巧符合我对于爱的行动的一般描述。对此我认为他是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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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忘了,一切物质实际上都是意识,而意识是连续的。让我们考虑一下,拉马克主义演化论呈现的哪个方面属于意识领域。直接努力几乎无法达到任何效果。简单来讲,这就像试图用思想给雕像增加高度,就像在产生任何能让缪斯接受的想法之前竭力争取,等待它的到来。我们徒劳地寻找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的神井和宝座;更深度的精神工作方式以自己的缓慢方式进行,即使我们没有默许。任由他们吹响号角吧!那么我们可以尽自己的努力,作为神性的祭坛上最恰当的祭品。除了内在的进程之外还有环境的运作,打破那些注定会打破的习惯,促使头脑更活跃。每个人都知道,习惯、惯例的长期延续使我们变得缺少生气,而连续的惊喜会给思想带来卓越的启示。只要有运动,只要有历史被创造,就有高密度的精神活动。据说各门艺术和科学住在雅努斯神庙中,当神庙打开时它们会醒来,当神庙关闭时它们则会沉睡。少数心理学家已经认识到这是一个根本性的事实。心智各部分之间建立起的丰富联结几乎如机械关系一样必然,就像是铁轨严丝合缝地接上一样。但是,也有一部分头脑几乎是孤立的,一个精神的半岛,或者说死胡同,像是铁轨的终点。这种情况下的精神联结方式是习惯。在习惯丰富的情况下,不需要也不存在原创性;但是习惯不起作用时,自发性就被释放出来。因此,拉马克主义心智演化理论的第一步是把各式各样的想法投入能够自由发挥的情境。至于锻炼产生发展,我已经在刊登于去年10月的《一元论者》上的《人类的玻璃本质》(Man’s Glassy Essence )一文中探讨过,除非有第二种同样确切的假说能被提出来,否则这种方法就应当被接受。文中说,它由分散游移的分子组成,并且新物质会做部分修补,因此形成某种繁殖。只有在锻炼过程中才会发生这种情况,因为原生质的活动必须在分子扰动条件下发生。头脑锻炼也会引起发育。这就是所谓的学习。但是,最好的例子是将哲学观念应用于实践,然后取得进展。起初,概念设想似乎是单一的,后来分裂为多种特殊的思想,并且这每一种新思想都必须转变成可实践的观念。但是,这种新思想很紧密地遵循母体孕育模式,因此发生同质发展。这种过程与分子发生过程之间有很明显的相似关系。只要有耐心,我们就能发现,所有这些元素存在于学习过程的相互作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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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们面前有三种演化模式:偶然变异产生的演化、机械必然性产生的演化以及创造之爱产生的演化。我们可分别称之为“偶成演化”(tychastic evolution, tychasm)、“必然演化”(anancastic evolution, anancasm)、“神爱演化”(agapastic evolution, agapasm)。只认为上述演化模式之一成立的学说可称为“强偶成论”(tychasticism)、“强必然论”(anancasticism)、“强神爱论”(agapasticism)。不否认其他模式成立,而认为它们在宇宙中各有其作用的学说可称之为“弱偶成论”(tychism)、“弱必然论”(anancasm)、“弱神爱论”(agap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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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三种演化模式由相同的一般元素组成。这在神爱演化上表现得最清楚。在这里,好的结果有两个来源,一个是母体的自发能量传递给后代,另一个是后代把握关于自身的总体观念,从而促进总体目标的倾向。为了表达必然演化、偶成演化与神爱演化之间的关系,我要借用一个几何学术语。如果一条直线穿过一个椭圆,就会形成某种立方次曲线,因为立方次曲线就是与一条直线有两个交点的曲线。现在,再加入一条曲线,与椭圆有两个交点,与上一条直线有一个交点。此时,这个椭圆可能就不再是立方次曲线了。比方说,它不存在反曲异向,并且有了两个端点。几何学家将之称为退化立方。就像这样,必然演化和偶成演化都是神爱演化的退化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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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试图调和达尔文主义与基督教的人会说,偶成演化与神爱演化一样依赖创生,所保留的形态乃是明智地应用了其传递的自发性,从而能够与其原本的形态和谐存在,进而与基督教体系相符。没错!这只是说明了就像爱不能有对立面,而只能拥抱与之相反的事物一样,偶成演化只是神爱演化的一种退化形式。只不过在偶成演化的过程中,进步完全取决于顺手牵羊的仆人与偷吃被抓的仆人之间的分布,就像赌桌上的赌徒之所以钱多了,完全是因为有些人赔光后退出了一样。它让对绵羊好的恰好对山羊坏,反之亦然。从另一方面来讲,在真正的神爱演化中,进步的发生来自对心智连续性所产生的创造迸发现象的积极同感。这正是强偶成论无法解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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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必然论者可能会提出反对,声称在这一点上,自己的理论与神爱演化相符,而与偶成演化相悖。根据这种理论,发展是遵循着特定阶段的,有着必然的起落和方向,同时在整体上倾向于形成注定的完善。这种宿命恰好反映了内在向善的倾向。我不得不承认,从广义上来看,必然演化是可以接纳为神爱演化的一种的。有些形式的必然演化很容易被误认为真正的神爱演化。黑格尔派哲学家就是这种强必然论的代表。这套体系有启示宗教,有连续性原则(虽然前面已经说过,它在这一点上是不完善的),也有“反思”,在整体上是卓越的,几乎可以说是崇高的。但是,毕竟在其研究方法中遗漏了生命的自由。历史整体的行进就仿佛推力驱使下的引擎,具有盲目而神秘的命运,最终达到崇高的目标。我的意思是,如果它可以实现的话,那是很好的;但事实上,它只是名不副实的“永动机”。即便它能像自身所宣传的那样运作,我们依然只能接受该哲学。但是,我也从没见过如此长的论证链条——我能否说每个论证环节都有缺陷——不,每个环节都是一把沙子,最后这些沙子被堆成了一个梦幻。或者说,这是现实中不存在的哲学模型。如果我们应用其中包含的珍贵之处,也就是概念,引入偶成演化,那么其每个步骤都隐含了任意性,并使之支持最关键的自由,也就是爱之精神的呼吸。这样我们也许能够产生真正的强必然论,而这正是黑格尔的目标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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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分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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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事物的本质,三种演化模式之间的界线不是十分清晰。这并不妨碍演化的真实性,或许这正表明演化是真实的。按照事物的规律,三基色(红、绿、蓝)之间没有明显的界线。尽管如此,它们确实有所不同。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三个完全不同的演化元素是否确实起着作用?第二个问题是这些元素各自最突出的特征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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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用简短的篇幅简单地讨论一下这些问题与人类思想的历史发展之间的联系。为方便读者起见,我首先尽可能简短地定义思想发展的三种可能模式,同时区分两种必然演化的模式和三种神爱演化的模式。思想的偶成发展在于习惯性想法在不同方向发生了轻微偏离,这些新的偏离无足轻重、毫无目的,既不受外部条件的约束,也不受逻辑力量的限制,会带来意料之外的结果,往往使其中一些而非其他的偏离想法固定成习惯。必然演化由新想法组成,采纳这些新想法时并不考虑它们的未来发展趋势,但它们却需要具备一种特性。确定这一特性的原因要么是心智外部的,例如变化了的生活环境;要么是心智内部的,是已被接受的想法的逻辑展开,例如推衍。神爱演化既不像偶成演化中那样全然不假思索,也不像必然演化那样借由环境或逻辑的力量盲目发展,而是凭借思想本身的吸引力而接受某些心理倾向。在头脑接受该思想之前,它的性质已经由通感的力量预示了,这根源于心智的连续性。这种心理倾向或许有三种类型。第一种类型可能以其共性影响整个人或整个群体,并由此传达给予该群体有强烈通感的人,尽管他们在知识层面可能无法通过个人理解来实现这一想法,或者甚至可能无法有意识地理解它。第二种类型可能直接影响到某个人,然而即使如此,这个人也只是凭借对身边人的支持,在思想的惊人经历或显著发展的影响下能够理解这个想法,或是欣赏它的独到之处。使徒保罗的转变就是一个例证。第三种类型通过作用于某人的思想偏好,即使此人尚未理解,也能够造成对他情感偏向的影响。这就是所谓“天才预见”的现象,因为这就是常人思维与上帝之间应有的连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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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接下来讨论如何在自然界的事物中区分这几种演化类型。事物的规律没有绝对的标准,因为从事物的本质来说,不同类别之间没有明确的界线。然而,我们可能找到定量表征,通过这种定量表征,明智而适当地评判人性,或许能够估算出不同类别的影响混合在一起的近似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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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类思想的历史演变是随机的,它就应该通过无意识或细微的步骤演变,因为这就是由偶然形成规律现象的性质。例如,假设1880年美国本土出生的白人成年男性中,身高低于5英尺4英寸的人占1/4,身高高于5英尺8英寸的人也占1/4。那么通过概率原则,在整个人口中,我们应该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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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人低于4英尺6英寸 216人高于6英尺6英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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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人低于4英尺5英寸 48人高于6英尺7英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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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人低于4英尺4英寸 9人高于6英尺8英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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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2人低于4英尺3英寸 不足2人高于6英尺9英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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