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778534
1701778535
要做一个有关治疗任何具体的儿童疾病是否需要注射抗生素的决定都需要大量研究,以及全面的成本–收益分析。这种方式对于感染了疾病的成年人同样适用。
1701778536
1701778537
从自然实验到适当实验
1701778538
1701778539
从自然实验中可以得出一些十分重要的推论,而这些需要通过适当实验来进一步研究。
1701778540
1701778541
那些父母受教育程度不高的孩子也可能在学业上无法有太大作为。如果教他们一年级的老师的教学能力处于学校后三位的水平,那他们在小学的表现更可能比较糟糕。如果他们足够幸运,遇到一位教学能力在学校里排前三位的老师,那么他们的学业表现有可能接近中产阶级家庭出身的孩子。这种发现包含了一种自然实验。如果孩子们被随机分配在老师教学水平不同的班级里,那么我们可以进行一次真正的实验。同时,什么样的父母在听到自然实验的结果会对教师的教学水平采取漠不关心的态度呢?
1701778542
1701778543
城市中的绿色植物很好,甚至比你假想的还要好。一项针对芝加哥同等公寓的研究发现,在周围种植了绿色植物的公寓发生犯罪案件的数量比在周围一片荒芜或是只有混凝土墙壁的公寓中的案件少一半。鉴于我们在第1章中就讨论过,微妙的情境性暗示会深刻地影响人们的行为,因此这项研究并不令人惊讶。这项研究可能是一个真正的实验,因为芝加哥住房办公室的人员相信实验是随机选择公寓的,并且没有理由认为那不正确。另一方面,普通人在提及“随机”一词时,他们理解的含义未必和科学家的定义相同。因此,若要确定绿色植物和低犯罪率之间的联系,还需要进行真正的随机实验研究,以找到二者之间的可能因果关系,而不仅止于某种关联。很明显,这种真正的实验十分必要。如果由真正的实验得到的结果与自然实验的结果一致,那么我们需要用第4章中讨论过的成本–收益分析来进一步分析。这样的分析可以明确得出拆掉混凝土墙,种上绿植要耗费的成本。这种分析可能会表明改变城市布局是个可商讨的课题。
1701778544
1701778545
科学家们常常从他们在自然实验中的偶然发现里得到灵感。18世纪的医生爱德华·詹纳注意到挤奶女工很少会得天花,而这种疾病和牛痘有关系,挤奶女工会接触到牛痘。或许挤奶女工比黄油搅拌工人得天花少是因为牛痘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保护作用。詹纳在一位年轻的挤奶女工手上提取了牛痘菌,然后将牛痘菌中的一些物质接种在一个8岁男孩的身上。这个男孩发了高烧,并且腋窝处感到不适。几天后,詹纳从一个天花病人身上的创伤处提取天花病毒接种在了男孩身上。这个男孩并没有患上天花,于是詹纳宣布他发现了一种防止感染天花的方法。在拉丁文中,“vacca”这个词指牛,而牛痘则是“vaccinia”,因此詹纳将他的治疗方法称作“vaccination”,即种痘。一个自然实验引致了适当实验,而后产生了改变世界的发现。今天,天花只是作为一个单纯的病毒样本被保存在实验室里。(它之所以被保存,是因为万一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出现这种疾病,便需要从它那里获取制成疫苗的物质。)
1701778546
1701778547
不做实验付出的高昂代价
1701778548
1701778549
不严肃进行实验,我们有时会付出生命、财产、幸福的代价。
1701778550
1701778551
在实施“开端计划”的近50年中,我们已经投入了2000亿美元。开端计划是一个针对学龄前儿童的项目,主要帮助那些贫困家庭和少数族裔的孩子改善其健康状况,提升学业成绩,甚至是智商水平。我们从这些投资中获得了什么呢?这个项目确实让孩子们的身体素质改善,在初期提高了他们的智商水平和学业成绩,然而这些成果只维持了几年。到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那些参加这个项目的孩子的表现与没参加的孩子相比就不再超出很多了。
1701778552
1701778553
我们并不是很确定参加开端计划的孩子在成年后是否比没参加该计划的孩子过得更好。这是因为这个项目中的孩子并不是随机挑选的。那些完成了开端计划的孩子会有迥异的人生道路,也不同于那些未参加计划的孩子。调查者能得到的这些孩子成年之后的信息很少,而且几乎只能依赖他们对当年这个项目的回忆信息。人们需要回忆当年他们是否参加过这个学前项目,如果参加了,具体是哪一个呢。回顾性研究面临着大量潜在的陷阱,尤其是要追溯几十年前的回忆时。回顾性研究的确表明了参加过开端计划的孩子在成年后获得了明显的收益。然而,这个结果甚至都达不到自然实验的水平,因为如果参加开端计划与未参加计划的孩子之间没有预先存在的差异,那么结果将是令人吃惊的。
1701778554
1701778555
人们继续投入大量的资金在可能有效也可能没有效果的项目上。
1701778556
1701778557
幸运的是,就像我们在第4章中提到的一样,我们知道一些学前项目的确对一些孩子的未来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比开端计划目的性更强的这些项目对参与者的智商水平的影响更长久,更重要的是,在实验组中的成年人的确在学业成就和经济收入上有显著提升。
1701778558
1701778559
如果不知道在学前项目中什么因素起作用,什么因素不起作用,那么耗费的成本将是极其巨大的。花在开端计划项目上的2000亿美元若用于较小范围内的特定有困难的孩子,给他们提供更有针对性的帮助,则效果更好。这可能会带来更大的社会效益。(事实上,我们知道出身越贫寒的孩子,早期高质量的教育对他们的影响越大。而这些早教项目对于出身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的效果并不明显。)此外,也没有任何实验来证明开端计划的哪个方面(如果有的话)是最有效的。对孩子的关注集中在教育方面会比集中在社会方面更好吗?全日制的,还是半日制的?两年的项目好,还是一年就足矣?若能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则随之而来的社会、经济效用都会更大。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比较容易,其所耗费的成本比对项目的投资要少得多。
1701778560
1701778561
至少,像开端计划这样的项目不太可能给孩子们带来什么伤害。而许多非科学家们设想的干预方式可能会伤害孩子。
1701778562
1701778563
善意的人们设计了一个项目来帮助那些经历过悲剧事件的精神受创的受害者。这样的心理治疗师鼓励加入治疗小组的人们以自己的角度重述事件,描述他们的情感反应,说出自己对他人反应的评价,讨论自己的压力症状。治疗师会引导受害者恢复正常状态,并帮助他们在一次次治疗过程中减轻症状。在“9·11”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有大约9000名心理治疗师到纽约市提供帮助。
1701778564
1701778565
这类心理治疗师深得我心。然而,行为科学家们进行了大量随机实验来检验这种严重应激诱因疏泄治疗的效用。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证据可证明严重应激诱因疏泄治疗对于抑郁、焦躁、睡眠障碍等压力症状有积极效果。相反,有一些证据还显示接受了严重应激诱因疏泄治疗的人可能会发展出更严重的创伤压力心理障碍。
1701778566
1701778567
巧合的是,行为科学家的确发现有些干预对于创伤受害者有实际作用。在经历过危机事件几周后,社会心理学家詹姆斯·彭尼贝克让创伤受害者连续4天晚上各自写下内心最深处的感受,以及危机事件对他们生活的影响。没有与治疗师面谈,没有小组治疗,没有专家提供如何应对创伤的意见,就是写下感受。通常创伤经历会对受害者带来很大影响,让他们受尽压力和精神折磨。然而,我本人并不是很相信这种书写伤痛的方法有很强的效果。这种书写的方法自然比不上即刻的心理干预、陈述伤痛或提供建议有效。但是这的确有效,我们的假设有时候并不正确。
1701778568
1701778569
彭尼贝克认为他的书写练习方法有效果,这是因为这种方法让人们在一段时间的煎熬和自我消解之后,形成了对于事件和自身反应的一种理解式的叙述。实验表明,那些最有收获的人是在书写伤痛经历早期有着不成熟和无序的叙述,而在结束时叙述连贯统一的人。
1701778570
1701778571
另外有一些善意的人试图帮助一些因同辈压力而犯罪或是自甘堕落的青少年,结果有时候甚至比用严重应激诱因疏泄疗法治疗创伤受害者还要糟糕。
1701778572
1701778573
几十年前,在新泽西州的拉维州立监狱里,狱友们决定做一些事警告那些以身犯险的青少年,告诉他们犯罪的严重后果。这些狱友向孩子们展示了监狱是什么样的,包括以图表形式叙述了高墙之内的强奸和谋杀行为。
1701778574
1701778575
一部在艺术与娱乐频道播出的获奖纪录片被命名为“现身试法”。这个名字和相关实践席卷了美国各地。
1701778576
1701778577
这个“现身试法”项目会有作用吗?人们针对此项目进行了7项实验。每一项实验都表明,那些参加了这个项目的孩子比在控制组的那些未接受任何干预的孩子更容易犯罪。平均而言,犯罪率增加了13%。
1701778578
1701778579
这个拉维项目仍然在进行,在东新泽西有超过5万个孩子参与过这个项目。让我们用5万这个数字乘以13%,得到6500这个数字。这就是那些善良的人们进行了所谓的干预之后带来的新增犯罪数量。而这只是新泽西一个州的情况。这一项目还在很多地区被推行。华盛顿州公共政策研究所的一项研究发现,每在“现身试法”项目上花费一美元,则对于犯罪治理和监禁的成本就增加了200多美元。
1701778580
1701778581
为什么“现身试法”项目不起作用呢?它看上去应该是有效的。我们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它为何还会起到反作用,但这些并不重要。这种方法被设计出来是一个悲剧,犯罪并没有停止。
1701778582
1701778583
为何犯罪没有停止呢?我大胆猜测原因正是“它看上去应该明显有效果”。许多人,包括大量政客,会宁愿相信他们直觉上认定的因果假设,而不是科学数据。然而,这种认识对于理解科学家们无法找到“现身试法”项目无效的证据并没有帮助。科学家,尤其是社会科学家,不会陷入在科学数据面前抓住自己的直觉不放的陷阱,因为他们很清楚假设可能是错的。(在本书写作期间,美国艺术与娱乐频道仍在播出宣扬“现身试法”项目的节目。)
[
上一页 ]
[ :1.701778534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