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1827694e+09
1701827694
1701827695 有一次,琼斯准备绑架一个苏格兰伯爵。但不巧当时那个人去了巴斯,因此琼斯的手下就要求伯爵夫人交出所有的银器。可能是出于负罪感,琼斯决定从手下那儿买下所有的赃物并将其归还原主。他给伯爵写了一封辞藻华丽的信,表明了自己的用意。琼斯还抄了几份,在不同的朋友圈中传阅,其中就有富兰克林。富兰克林当时也负责对美国海军的私掠船进行监督。他试图帮助琼斯解决这个问题,却陷入了与愤怒的伯爵和困惑的伯爵夫人没完没了的书信往来之中,因此这批银器直至战争结束之后才最终物归原主。
1701827696
1701827697 富兰克林认为,如果这个脾气暴躁的船长在海峡群岛附近进行劫掠,就能多做点好事,或者可以少做些伤天害理之事。“泽西岛的私掠船给我们造成了极大的伤害,”1778年5月富兰克林在给琼斯的信中写道,“有人告诉我,如果能获得你的相助,将使我们免受其害。”富兰克林还暗示这一建议来自“高层”,意指当时的法国海军大臣安托万·德萨尔坦。
1701827698
1701827699 然而琼斯并非那么容易上钩,他回信说自己的船“游击兵”号“太破、太慢”,因此需要获得更多的回报,这样他才能劝说自己的船员去执行更多的任务。但琼斯也知道如何取悦富兰克林,他给富兰克林寄去了一份作战日志的副本,而富兰克林读起来则如获至宝。因此,在没有获得美国使团其他成员或法方允许的前提下,富兰克林就任命琼斯为指挥官,负责一艘在阿姆斯特丹为美国新造的军舰。然而,当时仍试图保持中立且十分焦虑的荷兰人却破坏了这一计划,特别是当英国通过其间谍班克罗夫特得知此事并对荷兰施加了压力之后。
1701827700
1701827701 最终,1779年2月,富兰克林帮助琼斯获得了一个职位,担任“杜拉斯”号的舰长。“杜拉斯”号是一艘装有40门火炮的旧军舰。琼斯随后就将其重新命名为“博诺姆·理查德”号,以向其赞助人表示敬意。琼斯还十分激动地去帕西拜访了富兰克林及房东肖蒙,感谢他们为其提供资金和支持。其实,此次造访帕西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琼斯与肖蒙夫人有私情。
1701827702
1701827703 在帕西期间,发生了这样一件事,看上去就像一出法国闹剧。肖蒙家园丁的妻子,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声称琼斯试图强暴她。富兰克林在随后给琼斯的信中暗示了此事,但琼斯却会错了意。他以为富兰克林所说的“你小心提及的那个秘密”是关于他早年曾杀死造反船员的事情。于是,他就给富兰克林写了一封长信,痛苦地描述了自己的苦楚。
1701827704
1701827705 看到琼斯对那件事的详细描述,富兰克林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又觉得有些好笑。富兰克林回信说自己从未听说过此事,并告诉琼斯所谓的“秘密”指的是园丁的妻子指控琼斯“试图强暴她”,时间是“你离开前的晚上7点”,地点则是在庄园的灌木丛中。那个妇人详细回忆了当时的恐怖场景:“有些细节我不适宜一一列出。”妇人的三个儿子发誓“一定要杀了你”。但琼斯不必为此担心:帕西的所有人都把此事当成天大的笑话,从未当真。富兰克林写道,“这件事有些好笑”,“那个老妇人粗鲁、鄙俗、肮脏、丑陋,可以算得上是极品了”。而对琼斯的品味十分了解的肖蒙夫人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声称“此事使我们深刻地了解了欲望的力量和美国人的勇气”。
1701827706
1701827707 富兰克林向琼斯保证,所有人都认为这肯定是弄错了。在狂欢节上,曾经有一个女孩穿上琼斯的制服,打扮成他的样子。因此,他们认为这其实是那名女孩和园丁的妻子开的一个玩笑。但如果说园丁的妻子这样容易就被作弄了,即使傍晚将至、天色昏暗,也实在是不合情理。甚至连他们的朋友博马舍都试图在《费加罗的婚礼》中加上一幕换装强奸的戏。但这个解释却足够了,在随后的信中他们并未再提起此事。
1701827708
1701827709 此事正发生在富兰克林帮助策划在琼斯和拉法耶特的带领下,对英国发动攻击之时。当时琼斯和拉法耶特都在帕西,两人在富兰克林焦虑的注视下,花了数小时谨慎地打量对方。这两个人都很自负,很快就因为大大小小的事争执起来,从到底谁应该负责哪些方面,到他们的人应不应该同桌吃饭。富兰克林试图以其最擅长的、间接的方式安抚琼斯。“陆、海协同作战经常因指挥官之间的妒忌和误解而流产。”富兰克林指出。随后,他又言不由衷地表示:“据我对你们个人以及对你们在此种情况下思考方式的了解,我确信你们之间不会出现类似的现象。”但富兰克林却明确表示了对琼斯脾气的担心,这也的确可以理解。富兰克林表示,琼斯必须要“冷静、审慎行事”,并且谨记拉法耶特的级别要比他高,而此事也将成为“在需与他人协调合作的情况下,对(你的)能力和脾气秉性的一次考验”。
1701827710
1701827711 在给琼斯的正式指令中,富兰克林甚至明确命令其要保持克制,特别是鉴于他的手下曾抢掠过那位苏格兰伯爵的银器:“尽管英国人曾肆无忌惮地烧毁美国很多全无防备的城镇,但你切不可效仿其行事,除非合理的赎金要求被拒绝。在这种情况下,你自己的慷慨以及这一指导将使你时不时地想起自己的初衷。因此首先疏散那些病人、老人,以及妇女和儿童。”琼斯则回信说:“你开明、高尚的指导将会使胆小者勇敢起来。”
1701827712
1701827713 在拉法耶特对英国发动地面进攻的计划被抛弃之后,富兰克林和法国人决定由琼斯单独对英国发动海上进攻。1779年9月,琼斯行动了。结果就发生了“博诺姆·理查德”号与装备更为精良的“塞拉皮斯”号之间的那场传说中的海战。在一阵猛攻之后,当英国军舰舰长要求琼斯投降时,琼斯的回答却是(至少根据传说是如此):“我还没开始打呢!”正如琼斯在给富兰克林的对此次战斗生动、详尽的描述中所言:“我以最坚决的否定回答了他。”
1701827714
1701827715 琼斯让“博诺姆·理查德”号紧紧咬住了“塞拉皮斯”号,他的手下则爬上桅杆朝敌船的军火仓投掷手榴弹。经过三个小时的激战,琼斯手下的300人中有一半或死或伤,但最终成功地在“博诺姆·理查德”号沉没之前控制了“塞拉皮斯”号。“当时的场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在给富兰克林的信中写道,“仁慈不得不被放在一旁,我们只能感慨为什么战争会产生如此致命的后果。”
1701827716
1701827717 富兰克林对琼斯的成功深感自豪,甚至和他成了密友。“巴黎和凡尔赛几乎都在谈论你在可怕的战斗中那冷静的指挥,以及你表现出来的勇敢。”富兰克林回信道。他还帮助急于获得社会认同的琼斯加入共济会的“九姐妹会所”,并陪伴他以胜利者的身份去凡尔赛觐见了法国国王。富兰克林也陷入琼斯与叛逆的下属皮埃尔·朗代之间旷日持久、言语尖刻的争论中。皮埃尔·朗代是“联盟”号的舰长,本应是琼斯舰队的一员。但在与“塞拉皮斯”号的海战中,“联盟”号不仅没有施以援手,反而对“博诺姆·理查德”号开炮。在接下来的两年中,富兰克林与琼斯一直与阿瑟·李支持下的朗代就“联盟”号的舰长之职展开争夺。当朗代最终霸占了“联盟”号并离去之后,身处重围之中的富兰克林决定最好让别人来处理此事,而他自己在法国还有其他事要做。
1701827718
1701827719 宫廷之友
1701827720
1701827721 约翰·亚当斯离开巴黎,对富兰克林和法国王室来说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只可惜好景不长。当富兰克林被任命为美国唯一的驻法公使时,亚当斯带着更为尖酸刻薄的心情离开了法国,但他在美国只待了几个月,国会就决定将其派回法国。亚当斯的这次使命是待时机成熟之时,与英国进行和谈。但实际上当时和谈的时机尚未成熟,因此亚当斯便插手富兰克林负责的相关事务。
1701827722
1701827723 这彻底惹恼了法国外长韦尔热纳。当亚当斯于1780年2月抵达巴黎时,就建议将其与英国人进行会谈的权力公之于众,韦尔热纳则援引美国答应过法国不单独行动的承诺否决了亚当斯的建议。韦尔热纳认为亚当斯待在法国无所事事,并严厉地教导他说:“首要的是采取必要的保密措施,防止你出使的目标为英国王室所得知。”
1701827724
1701827725 富兰克林也十分恼火。亚当斯的归来不仅打乱了他精心维护的与法国王室的关系,还令其想起了长久以来亚当斯和李等人在国会对其名誉进行的攻击。以沉思的笔触,富兰克林给华盛顿写了一封信,表面上是对华盛顿的声望予以肯定,实则清楚地反映出他对自己声望的担忧。“我肯定很快就下台(去世)了。”富兰克林以一种难得的自省写道。富兰克林这样说并不是指其在法国的职位,而是指他的生命。富兰克林在信中写道,华盛顿在法国极大的声望,“并没有被其同胞和同代人的羡慕和妒忌遮蔽了光辉”。实际上他所试图安慰的并不仅仅是华盛顿,也包括他自己——历史总是忽略“这些卑躬屈膝之徒所发出的微弱之声”。
1701827726
1701827727 更具体的是,富兰克林试图向他自己和他的朋友们(以及向历史)解释,为什么是亚当斯而不是他自己将肩负与英国进行和谈的重任。就在亚当斯刚到法国的时候,富兰克林就给自己的老友,英国国会议员戴维·哈特利写了一封信。他之前曾与哈特利讨论过交换战俘和进行试探性和谈的问题。哈特利提出英国与美国之间休战10年。富兰克林则回答说,他“个人认为”休战也许有用,但“我和你目前都没有被授权”就此类事项进行协商。而现在亚当斯被授予了这样的权限,富兰克林对国会的选择则有自己的解释:“一旦开始和谈,如果国会委托他人而不是我来进行此事,正如传闻一样,这可能是因为他们听说了我认为‘战争无益处,和平总无害’的观点,从而以为我会为了获取和平而轻易地被对方误导并做出对美国不利的妥协。”
1701827728
1701827729 富兰克林的确经常表达“战争无益处,和平总无害”的观点,甚至在美国革命结束之后,还经常向很多朋友念叨。这一句话有时被视作一个反战口号,并被用以证明富兰克林是一个著名的和平主义者。但实际上这是一种误解。在富兰克林的一生中,当他认为战争是合理选择时,便会对其表示支持。富兰克林曾帮助建立了费城民团,为与法国和印第安人的战争募集供给而奔波。尽管最初曾试图避免美国革命的爆发,但当他最终意识到独立不可避免时,便成了其坚定的支持者。富兰克林信中的观点是写给哈特利的,也是写给历史的。他试图解释为什么自己没有被国会选作和谈代表。而也许更有趣的是,富兰克林想让他在英国的朋友知道,一旦和谈开始,他将发挥比亚当斯更好的作用。
1701827730
1701827731 与此同时,富兰克林比他大部分的美国同僚更狂热地致力于美法同盟。这导致了当亚当斯在1780年年初回到法国之后,富兰克林与其产生了公开分歧。之前,两人的分歧主要是关于个性和工作风格的,但现在却是关于政策的:美国是否应该对法国表示感激、拥护和忠诚?
1701827732
1701827733 在美国革命初期,富兰克林和亚当斯在某种程度上都持有一种孤立主义或例外主义的观点,这也是贯穿美国历史的主线之一:美国不应该乞求从其他国家获得援助,而当其与他国结盟时,则应该含糊其辞、小心谨慎。甚至在1777年与其所热爱的法国开始接触之后,富兰克林仍重申了这一原则。“我从未改变过我曾在国会上表达的观点,一个新的国家必须要保持纯洁的品格,而不应该追求联盟。”他向阿瑟·李保证道。在与法国商谈美法联盟的过程中,富兰克林成功地坚持拒绝做出任何让步,不肯赋予法国对美国的贸易垄断地位。
1701827734
1701827735 然而当1778年年初签定条约之后,富兰克林却变成了一个信仰感激和忠诚的人。正如外交史专家杰拉尔德·施图尔茨所言,富兰克林“赞美法国在谈判中显示出的雅量和慷慨的举动,甚至有点儿可笑”。在富兰克林看来,美国对法国的忠诚是建立在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之上的。他不仅仅是从商业利益和欧洲均势的冷酷算计出发,而是从道德层面对其进行解释。“这是一个慷慨的国家,喜欢荣耀,尤其喜欢保护受压迫者,”富兰克林在给国会的一封信中这样描述法国,“告诉他们如果我们获得成功,他们的商业将会占据有利位置,那就是他们帮助我们的好处,就好像说‘帮助我们吧,我们不欠你们的’一样。这样不谨慎、不合适的语言实际上有时正出自我们在法国的某些人之口,那不会产生任何好效果。”
1701827736
1701827737 而相比之下,亚当斯则更像是一个冷酷的现实主义者。他认为法国支持美国是其国家利益使然——削弱英国,并在与美国的贸易中获取更有利的位置,条约的任何一方都不必因此感到亏欠。亚当斯还颇有远见地预测,法国对美国的帮助是有限度的:它希望这个新生的国家能够与英国决裂,但又不能强大到不需要法国支持的地步。亚当斯认为富兰克林对法国王室过于顺从了。在其1780年回到美国之后,曾强烈地提出这一个观点。亚当斯在当年4月给国会的信中写道:“在表达我们的观点,以及对任何国家的慷慨和雅量的感谢时,我们应谨慎地把握其中的分寸。”
1701827738
1701827739 不出意料,韦尔热纳热切地希望只和富兰克林打交道。到1780年7月末,韦尔热纳已经同亚当斯通了很多气氛紧张的信,他已经受够了,无论话题是关于美国货币改革还是法国海军的部署。他认为有必要给亚当斯写一封言辞激烈的信,无论是从正式的外交角度还是非外交角度出发。韦尔热纳代表路易十六宣布:“法国国王陛下无须你帮助他注意美国的利益所在。”换句话说,法国不会再和亚当斯打交道了。
1701827740
1701827741 韦尔热纳向富兰克林通知了这一决定,并给他发去其与亚当斯之间所有信件的副本,请求富兰克林“将其完整地呈给国会”。在回信中,富兰克林对韦尔热纳直言不讳,表达了自己对亚当斯的不满,但实际上此举非常危险。“造成这样的不快完全是因为其个人的轻率之举,并非是任何指令使然,”富兰克林接下来还明确地撇清了自己与亚当斯之间的关系,“他从不和我多说关于其在欧洲的事务,我从他那儿了解的和从报纸上了解的一样多。”最后,富兰克林承诺将把韦尔热纳所提供的亚当斯那些冒犯的信件呈给国会。
1701827742
1701827743 尽管富兰克林可以,或本应将这些信寄回国,不必加上任何评论,但他却抓住这个机会给国会写了一封信,(“不情愿地”)详细地描述了自己与亚当斯之间的分歧。他们之间的分歧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归咎于风格的不同。亚当斯直言不讳地维护美国的利益,而富兰克林的方式则更为委婉,更富外交魅力。但他们之间的分歧还在于两人的哲学思想南辕北辙。亚当斯认为美国的外交政策必须建立在现实主义之上,而富兰克林则认为还需要包括理想主义的元素,既要有道德的责任也要有国际利益。正如富兰克林在信中所言:
[ 上一页 ]  [ :1.701827694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