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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再次重温“意义的指称论”,它的基本含义是“语词的意义就是它指称的对象”,按照这个思路,“金星”这个词的意义就是它所指称的那颗行星,“北京”这个词的意义就是它所指称的那座城市,“时间”这个词就是它所指称的那个……且慢,我们好像找不到一个像金星、北京一样的时间实体,是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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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古斯丁有句名言:“那么,什么是时间呢?如果没有谁问我,我倒还知道它是什么;可是,当我被问及它是什么,并试着解释时,我却糊涂了。”对此,维特根斯坦评论说:“没有谁问我们的时候我们还知道,可是要给它们一个解释时又不知道的东西,正是我们需要提醒自己注意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诱使我们以科学的方式提出问题并回答问题,“什么是时间”这个问题与“什么是金星”,或者“氢的比重是多少”只具有表面的相似性,如果我们看不到它们的差异性,我们就会被带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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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日常语言的粗糙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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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期维特根斯坦主张“不要想,而要看”。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一旦我们开始想,开始琢磨,开始试图穿过表层语法去寻找深层语法,试图透过现象寻找隐藏着的本质,我们就走上了错误的理论化道路。我们真正要做的是看,看什么?看这些语词的日常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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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化的冲动让我们去寻找水晶般纯粹的逻辑形式,维特根斯坦早期的《逻辑哲学论》就是这么做的,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我们踏上了光滑的冰面”,因为“没有摩擦”,所以我们也无法前行。后期维特根斯坦说:“我们要前行;所以我们需要摩擦。”所以,我们需要回到日常语言的“粗糙地面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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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请你们回想一下上一讲的标题:“完美但不适合人居住的概念大厦”。《逻辑哲学论》的确是这样一座大厦,而《哲学研究》告诉我们,要放弃这种完美的冲动,放弃对水晶般纯粹的逻辑体系的追求,让我们回到日常语言的粗糙地表上来,让我们寻找一座不那么完美但适合人居住的语言和概念的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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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特根斯坦说:“哲学病的一个主要原因——偏食:只用一类例子来滋养思想。”当我们以偏概全,把奥古斯丁图画当作语言本质的理论时,我们就患上了哲学的偏食症。那么究竟怎样才能避免哲学病呢?当然就是做一个杂食动物,学会用各种不同的例子来滋养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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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格尔的最后一讲中,我曾经介绍过维特根斯坦对黑格尔的批评:“黑格尔似乎一直想说,那些看上去不同的事物其实是相同的。而我的兴趣在于指出那些看上去相同的东西其实是不同的。”经过这一讲之后,你是不是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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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啊,在斟酌《哲学研究》题词的时候,维特根斯坦曾经考虑过使用莎士比亚名剧《李尔王》里的一句台词:“我将教会你们差异!”我特别钟爱这个句子,在我看来,把思考尽力维持在充满复杂和变动的差异性之中,这才是哲学思考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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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结束这一讲之前我想给你们留一道思考题,根据目前所学的内容,你觉得对维特根斯坦来说,怎样才能做到对语言的本质的全面理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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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周濂的100堂西方哲学课 093 睁开眼睛看家族相似性:维特根斯坦与反本质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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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觉的哲学病病毒携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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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想读完前几讲后,不少读者会有“找不着北”的感觉,我要安慰你们的是,这种感觉很正常,因为维特根斯坦说了,哲学问题具有的形式就是“我找不着北”。但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这种感觉又是不正常的,因为维特根斯坦的任务是给哲学家看病,给那些找不着北的苍蝇们指出一条明路,把他们从捕蝇瓶里拯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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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对于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因此也没有患上哲学病的读者来说,为什么在读维特根斯坦的时候也有找不着北的感觉呢?一种可能是,正因为你没有哲学病,所以体会不出维特根斯坦思考的妙处所在,这就好比在牙不疼的时候,你不会觉得牙医有多重要。但是,我认为还有一种可能是,你是一位不自觉的哲学病的病毒携带者,因为病症没有全面爆发,所以你还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个时候带你去看牙医,你会觉得莫名其妙——我的牙好好的,为什么要来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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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在这一讲的一开始,就是要引爆你的病灶,把你的潜在病毒给激发出来,这样才能慢慢体会到维特根斯坦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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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回想一下上一讲的例子,当有人问我们“什么是金星”的时候,我们会非常自信地把手指向天际,告诉他们:“喏,就是那颗最亮的星星。”可是当有人问“什么是时间”的时候,我们试图去寻找像金星一样的时间实体,却发现自己茫然失措,找不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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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困惑?因为我们被这两个表达式表面上的一致性给迷惑了,以为“什么是金星”和“什么是时间”问的是同一类型的问题,所以我们也就很自然地像寻找金星那样去寻找作为实体的时间。其实,表面上一致的问题并不一定是同一类型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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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诱惑无处不在,不管是哲学家还是普通人都难以幸免。仍旧举上一讲的例子,当说到工具二字的时候,我们会情不自禁地想在各种工具之间寻找“共同之处”,与此类似的是,当我们把语言看成是各种不同类型的语言游戏时,又会忍不住去想:什么是游戏之为游戏的“共同之处”?我们似乎总是倾向于要去总结一些什么,仿佛这么做才显得很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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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说你可能是不自觉的哲学病的病毒携带者,道理就在于此,因为只要使用语言,我们就会被诱惑着去做某种哲学化的思考,被诱惑着去做某种总结性的陈词,在多中去寻找一。这种诱惑是如此的难以抗拒,以至于维特根斯坦说,我们需要做的是意志上的抵抗,而不是克服理解上的困难,因为弃而不用某种表达式,就像忍住眼泪或者压制愤怒一样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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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相似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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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哲学研究》第66节中,维特根斯坦问道:“棋类游戏,牌类游戏,球类游戏,角力游戏,它们的共同之处是什么?”然后,他立刻自我反驳道:“——不要说:‘它们一定有某种共同之处,否则它们不会都叫做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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