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1840095e+09
1701840095 在《哲学研究》的序里,他这样写道:“尽管这本书相当简陋,而这个时代又黑暗不祥,但这本书竟有幸为二三子的心智投下一道光亮,也不是不可能的,当然,这种可能性委实不大。”这里所说的“二三子”到底指的是哪些人呢?其实早在1930年,维特根斯坦就有过解释,他说他的书只是为了一小圈子的人而写,这些人不是精英,他们既不比普通人高明,也不比普通人差劲,这些人只是不同而已。这些人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属于维特根斯坦的文化圈子,就好像是他的老家人或者乡里人,他们熟悉他的思考方式和生活方式,而所有其他人都是陌生人。
1701840096
1701840097 维特根斯坦曾经坦率地承认:“在某种意义上我是在宣传一种思想风格,反对另一种思想风格,对那另一种我真是讨厌得很。”但是,他也深知自己的思考类型并不为这个时代所需要,所以他说:“我如此奋勇地游泳以抗击浪头。也许在一百年之后人们将会真的需要我正在写的这些东西。”
1701840098
1701840099 我不想花费特别的篇幅去评价维特根斯坦的影响力,有人说,虽然后期维特根斯坦推动了日常语言分析学派的发展,但是总体看来,20世纪后半叶特别是21世纪的哲学发展方向与后期维特根斯坦是背道而驰的,也正因如此,这些人认为维特根斯坦的哲学地位是大可怀疑的。对于这样的评价,我甚至都不愿意多费口舌。维特根斯坦显然不是典型意义上的哲学家,他从事反哲学的工作,既不打算建立自己的学派,也不热衷于获得学术界的承认与理解。当下的哲学发展方向与他背道而驰,这并不足以证明维特根斯坦错了,反而可能恰恰证明这个时代已经病入膏肓了。
1701840100
1701840101 对维特根斯坦来说,解决哲学问题意味着改变旧有的思想方式和生活方式。这种改变的发生,是通过把语词从形而上学的用法重新带回到日常用法。回到语词的日常用法,也就是让一切如其所是。所以蒙克说,维特根斯坦的哲学宗旨在于,一方面力求什么也不改变,另一方面,通过改变我们看事物的方式,他试图改变一切。
1701840102
1701840103 其实,维特根斯坦的生活态度也是如此,他对生活做彻底的清算,目的不是要把自己从生活之流中连根拔起,而恰恰是要把自己重新放回特定的生活之流中。维特根斯坦说:“一种表述只有在具体的生活之流中才有意义。”同样,蒙克认为,如果能把他自己的生活放进某种特定的模式,那对维特根斯坦来说将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1701840104
1701840105 维特根斯坦怀念19世纪末的维也纳文化氛围,向往托尔斯泰式的生活方式,他也数次尝试放弃智性生活,从事纯体力的劳作,比如他做过乡村教师、建筑设计师、园丁,以及医院的护工。所有这些努力都是为了让自己嵌入一种生活模式之中,找到一种笃定、踏实和安宁。但是事与愿违,维特根斯坦身上最鲜明的几个身份特征,让他永远无法把自己放回到某种特定的生活模式中,比如,作为奥匈帝国遗民,作为犹太人,作为同性恋者,以及作为哲学家,所有这些身份都让他天然地不属于任何一个共同体。曾经有朋友这样回忆说,维特根斯坦使他想起《卡拉马佐夫兄弟》里的阿廖沙和《白痴》里的梅什金——“第一眼瞥去,那模样是令人心悸的孤独”。
1701840106
1701840107 在他生命最后的阶段,维特根斯坦和房东太太贝文夫人成了亲密的朋友,他们每天晚上6点散步到小酒馆。贝文夫人回忆说:“我们总是要两杯波特葡萄酒,一杯我喝,另一杯他饶有兴味地泼到蜘蛛抱蛋盆栽里——这是我知道的他的唯一不老实行为。”两人之间的谈话异常轻松,维特根斯坦从不跟贝文夫人讨论她不理解的话题,贝文夫人说:“所以在我们的关系中我从未觉得自己次等或无知。”
1701840108
1701840109 看起来,维特根斯坦终于和生活达成了和解。1951年4月28日,维特根斯坦去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告诉他们我度过了极好的一生。”
1701840110
1701840111
1701840112
1701840113
1701840114 《烦躁》(Anxiety或Angst),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绘于1894年。“畏(angst)之所畏就是世界本身。”——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
1701840115
1701840116
1701840117
1701840118
1701840119 打开:周濂的100堂西方哲学课 [:1701832728]
1701840120 打开:周濂的100堂西方哲学课 095 运伟大之思者,行伟大之迷途?——海德格尔与纳粹主义
1701840121
1701840122
1701840123
1701840124
1701840125 纳粹分子海德格尔
1701840126
1701840127 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1889-1976)曾经这样概括亚里士多德的一生:“亚里士多德出生,工作,去世。”——我想这应该就是哲人最理想的人生了吧:思想与生命完全同一,绝对精纯,毫无杂质。
1701840128
1701840129 如果没有卷入1933-1934年的纳粹运动,海德格尔原本也可以这样纤尘不染地度过一生,然后顺理成章地跻身20世纪最伟大的哲学家行列。可是因为有了这段难以洗白的纳粹过往,海德格尔的形象变得暧昧不明、争议不断,时至今日,即使他已经去世42年之久,依旧处于舆论的风暴眼中。
1701840130
1701840131 那么海德格尔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呢?让我们先来梳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1701840132
1701840133 1933年1月,希特勒被任命为总理。4月,时年44岁的海德格尔接任弗莱堡大学校长一职,发表题为《德国大学的自我主张》的就职演说。次年4月,他辞去校长职位。海德格尔的大学校长生涯只维持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在这期间,他主要做了以下几件事情:
1701840134
1701840135 首先,为了担任校长一职,海德格尔加入了纳粹党,并且将纳粹党员的证书一直保留到1945年。
1701840136
1701840137 其次,在任职期间,海德格尔发表了不少吹捧希特勒的言论,并于1933年5月20日给希特勒专门发去电报,大意是请求按照党的意志来改造大学。
1701840138
1701840139 第三,海德格尔表现出一定的排犹倾向。比如,他与具有犹太血统的恩师胡塞尔中断了关系,在后者重病期间以及葬礼上均未露面,非常不近人情;此外,他通过打小报告暗示一位学者与犹太人有牵连,阻止该学者谋得教职。
1701840140
1701840141 平心而论,这些举动都算不上光彩,但是对于久经政治运动的中国人来说,也不会觉得特别难以接受。海德格尔的所作所为充其量表明他是一个城府颇深的政治投机分子,还算不上大奸大恶之辈。时过境迁,只要他表个态,认个错,就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1701840142
1701840143 可是让人大惑不解的是,“二战”结束之后,海德格尔对这段往事却始终讳莫如深,从未在公开场合道歉,对纳粹暴行和奥斯维辛集中营也不置一词。1966年他接受德国《明镜》杂志采访——这是他生前唯一一次公开谈论与纳粹的过往——条件是必须在他死后才能发表。十年后海德格尔去世,这篇题为《只有一个上帝才能拯救我们》的采访也公之于众,然而人们没有读到一句真心悔过的话,有的只是各种闪烁其词的辩解和托词。
1701840144
[ 上一页 ]  [ :1.701840095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