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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4391 不仅已经得到承认的本能中的放荡和无序,而且极度发达的逻辑能力以及他所特有的那种佝偻病患者的恶毒,都预示着苏格拉底的颓废。我们也不要忘记那些听觉上的幻觉,作为“苏格拉底的恶魔”,它们被赋予了宗教的解释。在他身上,一切都是夸张的、滑稽的(buffo),都是一幅漫画,同时,一切又都是隐蔽的、私密的和地下的。——我试图领悟,那个苏格拉底的等式即理性=美德=幸福源于何种特异反应。这个世上最奇特的等式,尤其与古希腊人的全部本能相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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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4395 通过苏格拉底,希腊人的趣味转向了辩证法。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首先,借助于辩证法,一种高贵的趣味被战胜了;庶民通过辩证法取得了胜利。在苏格拉底之前,辩证的方法是被好社会所拒绝的:它们被认为是坏的方法,是使人出丑的方法。人们警告年轻人提防这些方法。人们也不相信一个人申述自己理由的整个行为方式。和正直的人一样,正直的事物并不这样把自己的理由拿在手里。把全部理由都摆出来,这是不正派的。必须首先加以证明的东西,没有多少价值。无论何处,只要权威属于好的风尚,只要人们不是“申述理由”,而是“颁布命令”,辩证法家就是一种丑角:人们嘲笑他,不会严肃地对待他。——苏格拉底是一个令人严肃对待的丑角,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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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4399 人们只有在别无其他办法时才会选择辩证法。他们知道,辩证法会引起别人对他们的不信任,它没有多少说服力。没有什么比一个辩证法家的影响更容易清除的了,每一次有演讲的集会的经验都证实了这一点。它只能是手中再没有其他武器的人用以自卫的手段。在使用辩证法之前,人们必须强行获得自己的权利。因此,犹太人是辩证法家,列那狐[2]是辩证法家,怎么?苏格拉底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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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4403 苏格拉底的讥讽是暴乱的表现?是庶民怨恨的表现?他作为被压迫者在三段论的刀伤中享受他自己的残忍?他在向被他迷惑的高贵者复仇?——作为辩证法家,人们的手中握有一件无情的工具;他们可以借此成为暴君;他们通过自己的胜利令人出丑。辩证法家让他的对手证明自己不是白痴:他激怒对手,同时又使对手不知所措。辩证法家削弱其对手的理智。——怎么?在苏格拉底那里,辩证法仅仅是一种复仇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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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4407 我已经表明,苏格拉底为什么会令人反感。现在需要更多地加以说明的,是他颇具迷惑力。——他发明了一种新的竞赛方式,从而成了雅典贵族圈子中的首位击剑大师,这就是一种迷惑。他通过挑起希腊人的竞赛冲动来迷惑他们,——他把一个变种带入青年男子与少年之间的角力之中。苏格拉底还是一个好色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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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4411 但苏格拉底猜到了更多的东西。他看透了他的高贵的雅典人。他知道,他的病例,他的病例的特异反应,已经不是什么例外情况。同样种类的衰退正悄悄地四处酝酿:古老的雅典已经走到尽头。——苏格拉底明白,全世界都需要他,——需要他的方法,他的治疗,他那自我保存的独门绝技……无论何处,本能都处于混乱状态;无论何处,人们距放纵仅仅一步之遥:精神的畸形(monstrum in animo)成了一种普遍的危险。“本能想成为暴君;人们必须发明一个更强的与之抗衡的暴君”……当那位观相家揭穿苏格拉底的真相,说他是一切邪恶欲望的藏身之所时,这位伟大的讥讽家还宣布了一句话,为人们提供了理解他的钥匙。他说:“的确如此,但我可以控制这一切。”苏格拉底是如何控制自己的呢?——从根本上说,在当时已经开始的普遍困境中,他的病例只是一个最为引人注目的极端病例:再也没有人能够控制自己,各种本能相互敌对。他作为这种极端病例施展迷惑力——他那令人恐惧的丑陋使其异常醒目。当然,作为答案,作为解决办法,作为这个病例已获治疗的假象,他会施展更大的迷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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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4415 如果人们需要像苏格拉底所做的那样,使理性成为暴君,那么,某种别的东西成为暴君的危险一定不小。当时,理性被猜想为救世主,无论苏格拉底还是他的“病人”,都不能随意地成为有理性的,——这是社交礼节上所需要的(de rigueur),对他们来说,这是最后的法宝。整个希腊的沉思都狂热地转向理性,这表明了一种困境:人们处于危险之中,他们只有一种选择:或者走向毁灭,或者——成为可笑的有理性的人……从柏拉图开始,希腊哲人的道德主义都是有病理根源的;他们对辩证法的敬重亦然。理性=美德=幸福,这仅仅意味着:人们必须像苏格拉底那样,制造一个永久性的白昼——理性的白昼——用以对抗黑暗的欲望。人们无论如何都必须是明智的、清楚的、清醒的:跟随本能、跟随无意识会导致衰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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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4419 我已经表明,苏格拉底是如何施展迷惑力的:他仿佛是一个医生,一个救世主。还有必要揭示他对“不惜任何代价的理性”的信仰中所包含的错误吗?——就哲学家和道德学家来说,他们在与颓废作战,因而他们已经走出了颓废,这是一种自我欺骗。他们没有能力走出颓废:他们作为手段、作为拯救所选取的东西本身仍然只是颓废的一种表现——他们改变了颓废的表现形式,却没有清除颓废本身。苏格拉底是一种误解;整个改善性道德,包括基督教道德,都是一种误解……刺眼的白昼,不惜任何代价的理性,清醒的、冷静的、谨慎的、有意识的、无本能的、反对本能的生活本身只是一种疾病,另一种疾病——完全不是通往“美德”、“健康”和幸福的归途……必须克服本能——这是颓废的公式:只要生命在上升,幸福就等于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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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4423 ——这个一切自欺者中最聪明的人,他自己明白这一点吗?他最后在勇敢赴死的智慧中向自己说出了这番道理吗?……苏格拉底想死:——不是雅典人,而是他给自己递上了盛有毒药的酒杯,他迫使雅典人为他递上盛有毒药的酒杯……“苏格拉底不是医生”,他轻声地对自己说:“在此,只有死亡才是医生……苏格拉底自己只是长久地患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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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4425 [1]阿斯克勒庇奥斯(Asklepios),希腊神话中的医药之神,曾挽救过很多人的生命。——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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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4427 [2]列那狐(Reinecke Fuchs),讽刺当时人类社会的几部中世纪动物故事组诗中的主角。歌德将之改写成德语叙事诗《列那狐》。——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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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4432 偶像的黄昏:或怎样用锤子从事哲学 [:1701854068]
1701854433 偶像的黄昏:或怎样用锤子从事哲学 哲学中的「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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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4437 您问我哲学家身上都有哪些特异反应?……例如,他们缺乏历史感,他们痛恨生成的观念本身,他们的埃及主义。他们以为,当他们非历史地、从永恒的观点(sub specie aetemi)看待一个事物时,——当他们把该事物制作成一个木乃伊时,他们是在向这个事物表示敬意。几千年以来,哲学家所处理的一切,都是概念木乃伊;没有任何真实的东西活着逃离他们的魔爪。当他们表示敬慕时,这些崇拜概念偶像的先生们实际上是在宰杀,是在剥制,——当他们表示敬慕时,他们把一切事物都变成了有生命危险的东西。死亡、变化、衰老以及产生和增长,对他们来说都是异议,——甚至是反驳。存在者不变化,变化者不存在……他们全都相信——甚至带着绝望——存在者。但是,由于他们没有获得存在者,于是,他们便寻找它被隐瞒的原因。“我们之所以知觉不到存在者,这一定是由于存在着一种假象,一种骗局。骗子隐藏在哪儿呢?”“我们发现它了”,他们欣喜若狂地喊道:“这就是感性!这些感官(此外,它们也是极为不道德的),它们在真实世界的问题上欺骗了我们。道德:摆脱感官欺骗,摆脱生成,摆脱历史,摆脱谎言,——历史只不过是对感官的信仰,对谎言的信仰。道德:否定一切相信感官的人,否定所有其他人类成员:他们全是‘大众’。做哲学家吧,做木乃伊吧,用掘墓人的表情表现单调的有神论吧!——特别是要远离肉体,这个令人怜悯的感官的固执想法(idée fixe)!它包含了所有的逻辑错误,是被驳倒了的,甚至是不可能的,虽然它狂妄地作为真实的东西行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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