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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商谈,必须指出四个重要方面。首先,商谈不是语言或言语的同义词,而是用来表示以理性共识为目的的反思性言语的一个术语(《交往行为理论》上册,第42页)。商谈原则上总是以理性共识为目标,即使在实际上无法达成共识的情况下也是如此。其次,“商谈”这个词并非特指哲学家和学究们所进行的罕见而特殊的语言活动,它指的是融入日常生活的普通推理和论证。然而,商谈并非只是语言游戏中的普通一种;根据哈贝马斯的观点,商谈在社会世界中占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地位。他认为,商谈是调节现代社会日常冲突的缺省机制。这个假设是根据观察得来的经验。商谈的功能就在于更新或修复未达成的共识,并重新建立社会秩序的理性基础。这是基于商谈实践分析所提出的重构性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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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商谈概念和有效性声称概念密切相关。商谈始自听话人要求说话人支持其有效性声称的挑战。三种有效性声称(关于真实性、正当性和真诚性)分别对应三种商谈:理论的商谈、道德的商谈以及审美的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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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0 三种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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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你要求我戒烟的请求引发了旨在支持关于正当性的有效性声称的商谈,这种商谈,根据哈贝马斯的理论,就是一种道德实践的商谈。任何由要求支持关于真实性的有效性声称引发的商谈就是理论的商谈。(此处必须注意,“理论的”这个术语在此适用的语境要比“规范的”更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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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点,商谈是高度复杂、具有严格约束条件的实践,不存在想说就说的自由。这是因为,论证包括了某些明确的、定形的规则。哈贝马斯把这些规则称做商谈的“理想化语用学预设”,或简称为“商谈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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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贝马斯 商谈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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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贝马斯提出了三个层次的规则。第一层是基本的逻辑和语义规则,比如无矛盾原则和连贯性要求(《道德意识与交往行为》,第86页)。第二层是主宰过程的规范,比如真诚性原则,即每一个参与者必须心口如一;以及责任原则,即参与者同意应要求证明其断言,或不作论证但陈述理由。第三层是使商谈过程免于胁迫、阻挠和不公正的规范,这些规范能确保唯有“更优论证在无施压的情况下”能够胜出。这些规范包括以下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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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凡具有言语和行动能力的人都能参与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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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a)每个人都有权质疑任何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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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每个人都有权在商谈中提出任何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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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每个人都有权表达自己的态度、愿望、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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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没有人会因为来自商谈内外的胁迫而无法行使上述1、2两条规则所赋予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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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意识与交往行为》,第8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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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贝马斯称商谈的规则为“语用学预设”,因为这些规则是商谈实践中潜在的预设。商谈的规则不怎么像拼字游戏或象棋的规则,后者有文字的表述;它更类似于语言的句法规则。我们可以顺利地遵循商谈规则而无须知道这些规则的内容或意识到自己在遵守这些规则。哈贝马斯坚持认为这些商谈的语用学预设是必要的,因为商谈的参与者没有人能够在陈述理由或者接受理由的时候不作这样的预设。要进入商谈就必须允诺真诚、论证自己说的话,就不能自相矛盾、排斥其他参与者,等等。反过来说,这些规则也是必要的。对于现代社会的行为人来说,交往和商谈是解决冲突的必然路径,这些规则已经深植于社会和每个人的品质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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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商谈的规则具有理想化的特征,因为这些规则引导商谈参与者以理性共识的理想为目标。有一种商谈,在其中所有意见都得到倾听,没有论证被武断排除在考虑之外,只有更优论证的力量能获胜,这样的商谈假如成功的话,就能基于所有人都接受的理由而产生共识。在现实生活中,由于时间有限并且参与者易于犯错,商谈只能是或多或少地接近理想。但是,这样的商谈仍然能够具有调节的作用,能够确保包容性、广泛性,防止欺骗和胁迫行为。这些理想是调节性的,但同时又是真实的,只要包含这些理想的论证实践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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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识别商谈的规则,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哈贝马斯认为,可以通过言语表述是否自相矛盾的判断方法,来表明商谈的所有规则都是真正必须的预设。“天要下雨了,但是我不相信”和“雪是白的,但雪并不真是白的”这样的句子都是自相矛盾的,因为说话人含蓄表达的真实性声称同句子的内容明显抵触。哈贝马斯声称,这是由于此类句子的语用意义同命题意义相矛盾。类似地,他认为,像“通过将一些人排除在商谈之外,我们取得了理性共识”这样的句子也包含了表述与行为的自相矛盾。这样,判断表述与行为是否存在自相矛盾的方法可以用来证明第一条商谈的规则;以此类推,全部的商谈规则都可以用这一机制来证明。判断一条规则是否是真正的商谈规则,只要看明显地违反这条规则是否会导致表述与行为的自相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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