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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35 尽管是内容宏富的天才之作,《在事实与规范之间》还是遇到了重要的反对意见。首先,哈贝马斯声称,民主国家应当在公民社会的输入和正式的决策机构的输出中寻求恰当的平衡,但是他并没有说明何为恰当的平衡。自下而上的输入应该直接决定立法过程么?国会成员是根据选民实际偏好投票好,还是在国会中利用他们自己的判断力更好?毕竟哈贝马斯也承认公民社会具有无政府的、自发的、不受约束的、内在不稳定的特点。太多来自公民社会的输入将在民主体系中导入无政府主义、自发性和不稳定性,这也是困扰古代直接民主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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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37 其次,哈贝马斯没有明白表示他对协商式民主或者说话语式民主的规范性理想的赞同程度,也没有说清楚他的理论在何种程度上具有经验的性质。哈贝马斯坚称,他的理论理所当然地同时具有规范性的理想和对民主的描述这两种性质。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民主”终究具有几乎不可分离的规范性、描述性内容。另外,虽然哈贝马斯热衷于强调其理论的经验性特征(例如《在事实与规范之间》第373页),但他对提供相关经验性论据却似乎不是太在意,甚至他更在意的是使这种经验性向后倒退从而与其他理论兼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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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39 第三点,考虑到哈贝马斯对于理论系统性的热忱,颇让人意外的是他的社会理论给他的政治理论提出了一个难题。《在事实与规范之间》揭示了政治权力的双重性:交往性权力和行政性权力。交往性权力存在于公民社会和决策机构的慎议、商谈机制中。行政性权力则存在于国家和政府官僚体系中。哈贝马斯的主要论点是,健全的(民主的)政治体制能够并且应该顺利地将交往性权力转换成行政性权力。然而,根据哈贝马斯的社会理论,国家行政体制属于由工具性的效率标准主导的系统,而公民社会属于生活世界。商谈与慎议的机构性舞台是生活世界的政治压模制品。那么,假如交往理性和工具理性的区别、生活世界和系统的区别真有哈贝马斯的社会理论描述的那样严格,假如生活世界的完整性已经遭到系统入侵的破坏,又该如何实现从交往性权力到行政性权力的理想转换?道德商谈和伦理商谈的开化性影响力又如何能不被行政体制的僵化动作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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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44 哈贝马斯 [:1701855060]
1701856345 哈贝马斯 民主政治和批判性社会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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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47 哈贝马斯的民主和法律理论除了回答了他在社会学研究中提出的主要问题外,还延续了批判性社会理论。他主要是通过分析西方民主国家的优缺点和它们面临的危险来完成这个目标的。西方民主国家面临着两种主要的危险。首先,在法律上被奉为神圣的人权如果不能保护公民社会免受市场和行政力量的侵蚀,政治制度赖以生存的交往和商谈这两个泉源就将枯竭。这样的情形如果出现,政治决议将更容易受到意识形态的扭曲,将更加偏袒强势利益集团。当某些群体无法对立法过程表达意见的时候,他们所必须遵守的法律将有可能对他们采取冷漠或敌视的态度,他们被边缘化、被异化的感觉和愤世嫉俗的情绪将会增长,于是渐渐地他们就会对社会秩序产生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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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49 其次,英美两国现有的政府形式采取由官僚政治精英来作出决议的代议制,受专家和利益集团的“影响”。国会和内阁对橡皮图章政策已经习以为常,它们不再是讨论、审议政策的场所。最终,熟谙媒体的官员或“高级幕僚”就习惯了向大众推销这些政策。批量制造民众支持率是决策链上的最后一环,从其他方面来看,这些决策正是官僚式的。官僚主义的倾向性不是要提倡公开、透明的决策机制,而是要在政治过程中完全抛弃交往和商谈的程序,以此谋求权宜、道德“明确性”或其他所谓的利益。英国政府最近作出决议出兵支持美国对伊拉克的武装干涉就是一个例子。在英国,对该决议的抗议活动规模巨大,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国会的投票看起来只是在托尼·布莱尔及其顾问早就作出的决议上草草签上了“同意”。第二个威胁是,公民社会对法律和政策制定者的开化性影响力正在下降,公民已彻底被贬为被动消费者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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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51 尽管西方自由主义民主政治可能面临着一片阴郁的未来,哈贝马斯仍然保留着对民主体制应对现代社会所面临问题的一线希望。尽管内部存在着各种冲突,自由民主政治仍然同以自决实现自由的理想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哈贝马斯说政治是人类自由的表达,它不应被看做早已存在的事实,而应被视做一个持续不断的任务;“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解放自己”(《宗教和理性:论理性、上帝和现代性》,第161页)——这样的意识提出了这样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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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56 哈贝马斯 [:1701855061]
1701856357 哈贝马斯 第九章 德国、欧洲以及后民族公民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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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59 前几章讨论了哈贝马斯对道德、民主和个人权利的正面社会效应的专注和确信的程度。哈贝马斯一生憎恶各种形式的民族主义,这种态度来自于对人类道德失当的社会前提敏锐而深刻的理解,这种理解又来自于其切身的经历。话虽如此,正如哈贝马斯会第一个提醒的那样,我们不应该将确信和信念的起源同它们的有效性相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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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65 哈贝马斯 民族身份与民族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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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67 民族国家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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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69 要理解哈贝马斯对民族主义的忧虑,我们必须先简单地分析他的民族观。哈贝马斯讲述了一个关于欧洲民族形成的故事,把它说成是18世纪末一系列社会问题的结果。共同体的早期现代形式一直立基于区域性,由乡村传统和貌似自然的封建等级制构成,并受到包括了一整套同质文化价值的共同宗教传统的约束。随着现代性的发端,自18世纪末起,城市化、人口流动、商品流通、宗教式微等众多因素破坏了这些社会稳定性基础。在早期现代社会基础分崩离析的同时,一个主要属于市民的、由相互陌生的人组成的大众社会正在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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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71 哈贝马斯认为,民族是作为社会整合的一个更为抽象、更为成功的基础而出现的。民族这一观念或多或少是从对某个单一共同体的传统和历史的虚构中得来的,这个共同体拥有共同的祖先、语言和文化。一旦这个理念吸引了大众的想象力,民族意识便能够有效地创造相互陌生的公民间凝聚力的情感纽带。同时,民主参与决策机构现象的逐渐普遍化又提供了公民间凝聚力的一整套合法关系。民族观念和民族意识与国家的政治体系共同协作,激发了公民从属某一政治共同体的归属感和对共同的政治、文化身份的认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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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73 虽然哈贝马斯承认民族国家的社会成就,但他明白这个观念也是危险的。族裔民族的观念具有内在的排他性。内部人和外部人总是通过语言或血统而被区别开来。一旦这个观念在大众意识中得到确立,就会导致内部少数民族的形成和受压迫的事实。其次,民族身份是靠对共同体的情感或情绪性认同而维系的,这种认同“独立并优先于公民们自身的政治观点和意志形成”[《包容他者》(英文版),第115页]。这种纽带是先于话语的,无理性可言。但是它们又很容易为政治精英所操控。例如,伴随对外用兵而出现的民族情绪膨胀可以抑制国内的政治动乱,这是政府至今仍在反复加以利用的一种已知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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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75 虽然民族共同体(Volksgemeinschaft)的观念具有这些内在的危险,但是由自由平等的公民或法律共同体所组成的守法共同体的理想却没有这些威胁。作为公民或法治共同体的成员有些类似作为大学的学生。任何普通人都能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成员资格原则上是开放的,至于这种成员资格的标准是什么则是一个政治问题。但作为某个民族一员的资格是一个遗传的事实,是先于政治的。因此哈贝马斯声称,民族国家的概念内含两个部分的冲突:“平等主义法律共同体的普遍主义和通过历史命运联合在一起的共同体的排他主义”[《包容他者》(英文版),第115页]。对现代民族国家提出的挑战是与其好的一面相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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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77 民族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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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79 民族主义往往产生于民族生存受到威胁之际。哈贝马斯评论说,在第三个千年到来之时,民族国家在外受到了全球化和世界经济压力的威胁,在内则受到了文化多元主义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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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81 从宏观的角度来看,全球化造就了这样一个局面:亟待解决的社会政治问题,如经济移民、贫困、大规模失业、生态灾难的威胁等等,都已非民族政治所能应对,更遑论解决。解决全球的政治问题需要国际间的政治合作。这些问题现在已经恶化了,因为单个国家的行动能力已经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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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56383 同时地,各个民族都受到了来自内部的文化多元主义的威胁。移民和人口流动性的增加加速了以文化一体性为特征的民族神话的破灭。边缘群体和少数派群体为平等待遇而抗争,并且挑战主流文化的预设和陈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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