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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补的革命》,第15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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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点很有必要记住,即联邦德国基本法是由外来征服力量强加的,并非真正的德国民主政治传统的表达。基本法在创立时只是临时性质的民主宪法,寻找的是民主的公民。但是到了20世纪80年代中期,西德已经成为欧洲最繁荣的民主国家之一。哈贝马斯认为这是值得骄傲的成就。借助历史运气、勤奋努力以及成功的再教育政策,联邦德国的公民已经在忠诚于民主程序和原则的基础上形成了自己的政治文化和政治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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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的政治文化围绕宪法而产生。每个民族文化都有其自身对宪法原则的独道解释……比如人民主权和人权——解释的根据就是本民族的历史。以这样的解释为基础的“宪政爱国主义”可以取代原先的民族主义所占据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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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容他者》(英文版),第1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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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哈贝马斯的描述中,德国的政治身份具有内在的矛盾。这主要是由于过去的历史阴魂不散,西德必须围绕“民主立宪国家的普遍化内容”重铸政治身份,并弃绝历史观幼稚、缺少批判性反思的爱国主义形式。为了忠实于自己的(但又是非常矛盾的)德国传统,他们不得不与这种传统离得更远,而不是靠得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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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80年代当哈贝马斯开始捍卫宪政爱国主义的观念时,他还没有就伦理商谈的政治意义完全形成自己的观点。他倾向于将民主的原则同道德的原则同等看待。正如后习俗的道德主体不再关心共同体的实质价值,转而致力于能确立有效规范的程序,立宪主义的爱国者认同的是民主的程序,而非具体的结果。两者都形成了去中心的抽象身份,在这个意义上,道德和民主都要求承认他人的平等价值。而且,哈贝马斯认为公民是直接认同于普遍的民主和道德原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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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期著作中,哈贝马斯改变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民主宪法必须在满足各种条件的政治文化的支持下才能落地生根。首先,民主宪法必须同后习俗的道德相一致。其次,民主宪法必须同政治共同体中的所有文化群体的伦理观具有共鸣。政治文化不能让人觉得是主流文化的实质的、具体的价值观的载体。最后,政治文化需要由社会权利和福利权利来支撑,目的是让公民体验“其权利的公平价值”,即公民可以感受参与共同的政治文化的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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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贝马斯 德国的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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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11月9日代表了所有德国人生活中的一个转折点:柏林墙倒掉了,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垮台了。当时,哈贝马斯对统一的方式、统一的时机以及背后的政治动因表达了严肃的批评性保留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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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批评开始时针对的是程序问题,即统一是否应该在基本法第23条或第146条的基础上完成。第146条清楚表明,基本法是临时性的,不是一部完整的宪法,它的内容是:“基本法在新的宪法生效时将失去效力,由德国人民通过自由的决议来终止。”第23条使基本法对整个德国具有效力,它提供了允许新的州加入联邦的机制,起草时主要考虑了与法国相邻的萨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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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尔和他的顾问倾向于根据第23条完成统一,因为这样做不需要对西德的基本法作出任何改变。哈贝马斯激烈地反对这种做法,在他看来,根据第23条完成统一纯粹是一种行政伎俩,为的是让西德有效地吞并东德。更糟的是,采用这种做法,整个过程就有利于科尔总理领导的基督教民主党的具体国内外政策。采用第23条意味着可以用相对更快的速度完成统一,从而提高科尔的国内民意支持,为即将到来的大选作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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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3 东德的公民跨坐在柏林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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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东、西德国被剥夺了伦理-政治商谈的机会,无法探讨他们更愿意接受哪一种政治制度。哈贝马斯是当时要求放慢改革速度、扩大改革内容的几个知识分子之一。统一本该是“德国两个部分共同参与审慎的民主决策的公共行为”(《又谈德国身份:愤怒的德国马克市民的统一民族?》,第96页)。东德本来可以在统一过程中发表自己的意见,现在却不免让西德的官僚包办了一切,西德本来也可以为自己的宪法投上一票。针对现实,哈贝马斯抱怨统一存在“规范性缺陷”,因为统一后的联盟缺乏足够的政治、伦理和道德上的正当理由,即自下而上的输入,他认为这种输入是民主合法性的必要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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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同样的理由,哈贝马斯反对在所有包含东德公民社会遗迹的旧机构(大学、学院、博物馆、剧院等等)中展开行政“清算”。他警告说,公民社会(他指非正式的公共交往和商谈的网络)是脆弱而宝贵的政治资源,摧毁容易建设难。他认为统一不仅是一个行政事实和经济事实,还是一个政治任务,因此能够与东德的自我意识共鸣的政治文化应该有生长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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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哈贝马斯怀疑掌权的基督教民主党政府有可能抵挡不住诱惑,通过激发泛德意志民族主义情绪来使自己的政策正当化。最初,他们满足于鼓动经济民族主义。一方面,他们提醒联邦共和国的公民直至目前他们做得如何之好,并许下了无法兑现的承诺,说他们(西德人)无须通过支付高昂的税收来为统一买单。另一方面,他们为东德人描述了类似的经济繁荣的美好前景。哈贝马斯在“愤怒的德国马克市民的统一民族?”这个口号中表达的思想是,当最后看清问题的那一刻来临时东、西德国人都会感觉遭到了背叛,那时东德的经济重建会变得缓慢、痛苦、代价高昂,经济增长并不能提供足够的资金供给。摆脱困境的最简单方法就是煽动德国的民族主义火焰,甘冒随之而来的危险。在统一最初带来的欢欣鼓舞之后,东德罗斯托克和霍耶斯韦达爆发的针对外国劳工的种族主义暴力,再清楚不过地昭示了这些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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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贝马斯警告保守主义分子不要危及西德来之不易的脆弱政治文化——一种非民族主义的自我意识、后民族的集体身份和宪政爱国主义。与经济民族主义这样乏味的诉求相对照,哈贝马斯呼吁一种重新统一的进程,“优先考虑给予公民自由行使的权利,在未被侵占的公共领域中通过直接投票来决定自己的未来……的统一”(《又谈德国身份:愤怒的德国马克市民的统一民族?》,第96页)。基于第146条的放慢步伐的统一,将为必要的道德、伦理、政治商谈提供时间和空间,从而给予前东、西德国各州公民之间的凝聚力以成长的机会。这将鼓励德国公民从一个更宽广的角度而非私人利益的角度来看待统一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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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贝马斯 欧洲的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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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洲整合这个问题上,哈贝马斯的态度与他说民族已过时并反对民族主义的政治和道德主张是一致的。他举出好几套不同的因素来支持欧洲各国建立经济、政治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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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与欧洲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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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哈贝马斯的论题“从灾难中学习”包括了一套内容广泛的历史和道德理由。只消回顾一下20世纪的历史,两次世界大战造成的灾难,就可以理解欧洲主权民族国家间的经济、政治竞争所带来的危险。他说,欧洲人“必须放弃民族主义、排外机制所赖以生存的观念模式”[《包容他者》(英文版),第152页]。政治联盟将会提供一个框架,在这个框架内基于“内嵌于共同政治文化的、属于全欧洲的政治公共领域这一交往体系”,后民族社会整合将会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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