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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999 在这里,洪堡点出了他在第11节中所表达的、以他的概念语言总是难以确定的“内在语言形式”。由下面这个问题,我们就稍稍接近“内在语言形式”了:当我们根据其出于内在精神活动的渊源来思考说话时,这种作为思想之表达的说话到底是什么呢?答案就在下面这个需要作一番特殊的探讨才能获得充分解释的句子中(第20节,第20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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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01 “如果在心灵中真正产生了这样一个感觉,即语言不只是用于相互理解的交流工具,而是一个真正的世界,这个世界必然是精神在自身与对象之间通过它的力量的内在活动而设定起来的,那么,语言就在真实的道路上,在语言中作愈来愈多的发现,把愈来愈多的东西置入语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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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03 照近代唯心论的学说看来,精神活动就是设定(das Setzen)。由于精神被理解为主体,从而在主体—客体图式中被表象,所以,这种设定(即Thesis)必然是主体与其客体之间的综合。如此这般被设定的东西就给出一个关于对象整体的观点。主体力量所加工的东西,主体力量通过自身与对象之间的活动而设定起来的东西,洪堡称之为“世界”。在这种“世界观”中,人类获得了自身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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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05 然而,洪堡为何把语言当作世界和世界观收入眼帘呢?因为他的走向语言的道路与其说是由作为语言的语言规定的,而毋宁说是出于一种愿望,就是要在人类总体性中,同时又要在人类当下的各个个体性中,对人类的整个历史性精神发展作一种历史描绘。在1816年的自传片断中,洪堡写道:“在其个体性和总体性中理解世界,这恰恰就是我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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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07 而这样被建立起来的世界理解可以汲取不同的源泉,因为自我表达的精神力量(Kraft)〔24〕是以多种方式活动的。洪堡把语言识别和遴选为主要源泉之一。语言当然不是惟一的由人类主体性构成的世界观形式,但语言的独特创造力必定赋予人类发展史以一个特殊的尺度。现在,着眼于他走向语言的道路,洪堡那部论著的标题的意思就更加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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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09 洪堡论述“人类语言结构的差异”,而且是就“人类精神发展”受“语言影响”这一点来论述语言的。洪堡把语言当作在人类主体性中制定出来的世界观的一种方式和形式而带向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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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11 带向何种语言呢?带向一系列陈述,它们是以洪堡那个时代的形而上学语言来说话的;而在这种形而上学语言中,莱布尼茨的哲学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这一点最明显地表现在,洪堡把语言本质规定为Energeia[活动],但完全是以非希腊的方式在莱布尼茨单子论意义上把Energeia[活动]理解为主体的活动。〔25〕洪堡走向语言的道路是以人为指向的,经由语言而导向另一个目标,即:探索和描绘人类精神之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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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13 可是,由此角度来理解的语言之本质并没有同时也把语言本质显示出来:〔26〕语言作为语言而成其本质的方式,也即持存的方式,也就是在那个允诺语言入于语言之本己要素而成其本身的东西中聚集起来的方式。〔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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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17 如果我们来沉思语言之为语言,我们就放弃了以往通行的语言研究方法。我们不再能寻求那些普遍性观念,诸如活动、行为、作用、精神力量、世界观、表达等;我们不再能在这些观念中把语言处置为那种普遍性的一个特殊情形。通向语言之路要让我们经验作为语言的语言,而不是把语言说明为这个或那个东西,因而与语言失之交臂。在语言之本质中语言虽然被把捉了,但却是通过某个它者而被把捉为语言本身的。相反地,如果我们仅仅留意于作为语言的语言,那么,语言就要求我们首先道出那作为语言的语言所包含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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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19 可是,一方面,我们要清理一下种种在语言本质中显示出来的东西;而另一方面,我们必须把眼光聚集到统一着相关之物的东西上,因为这个统一者允诺语言本质以其本己的统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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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21 现在,通向语言之路试图更严格地遵循下列公式所标识的那条引线:把作为语言的语言带向语言。这就是要向语言的固有特性靠近。即使在这当儿,语言首先也显示为我们人的说话。现在我们要关心的只是在说话中起着决定作用的东西,总是已经并且按照同一尺度——不论它是否为人们所看到——起决定作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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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23 说话者必然包含着说话,但说话者之于说话,并不纯然如原因之于结果。说话者倒是在说话中有其在场。说话者在场于何处呢?在说话者所与之说话的东西那里,在说话者所依寓而栖留的东西即总是已经与说话者相关涉的东西那里。按其方式而言,这就是他人和物,是使物成其为物和规定着他人的一切。所有这一切总是已经这样那样地被招呼,作为被招呼者而得到谈论和讨论了;它之被说,乃说话者彼此说话、共同说话、向自身说话。可是,被说者始终是多样的。它往往只是那种或转瞬即逝或者以某种方式获得保存的被表达出来的东西。被说者有可能消逝,但也可能早就被发出,成为被允诺的东西而授予人了。〔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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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25 被说者以多种方式源自未被说者,无论后者是一个尚未被说者,还是那个在对说话隐瞒起来的东西意义上必然未被说的东西。于是,这一以多重方式被说者就会落入一个假象中,似乎它是与说话和说话者相分离而不属于说话和说话者的,而事实上,它倒是首先为说话和说话者端出它们所对待的东西,尽管它们持留于未被说者的被说出的东西中。〔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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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27 在语言本质中显示出多样的因素和关联。这些因素和关联已经被一一列举出来,但没有被排列在一起。通过审核,也就是通过一种原始的清算——它不只是用数字作运算——,得出了有关某种共属一体性的消息。清算乃是一种描述,〔30〕它先行洞见共属一体中的统一者,但不能使之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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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29 在此暴露出思想目光的无能,即无能于经验语言本质的起统一作用的统一体。这种无能源远流长。因此,这个起统一作用的统一体也始终未得命名。传统表示“语言”这个称号所意指的东西的名称,往往仅仅在语言本质所许诺的此一或彼一方面命名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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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31 在此寻索的语言本质之统一体可以被叫做剖面。〔31〕这个名称令我们更为清晰地去洞察语言本质的本己要素。图样与刻画是同一个词。我们往往只还知道贬义的“裂隙”,譬如墙上的裂隙。〔32〕但“划开和勾划田地”,这在今天的方言中也还有“开沟”的意思。沟垄开启田地,好让田地保藏种子,促发生长。剖—面(Auf-Riß)是那种图画的整体面貌,此种图画完全嵌合了被开启的东西即语言的敞开领域。剖面是语言本质之图画,是某种显示之构造,在其中,说话者及其说话,被说者及其未被说者从被允诺的东西而来得到了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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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33 可是,只要我们还没有特别地注意我们已经在何种意义上谈论说话和被说者,那么,甚至连语言本质之剖面的大概图画也将长久地被掩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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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36 诚然,说话是一种表达。我们也可以把说话理解为人的一种活动。这两者都是关于作为说话的语言的正确观念。两者现在还未受关注。不过我们不会忘记,语言之发声现象已经如此长久地期待着一种恰如其分的规定;因为语音学—声学—生理学对发声过程的说明并没有经验到它的出于寂静之音的渊源,更没有获致由此而得的对声音的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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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38 而在前面对语言本质的简短描述中,说话和被说者是如何思考的呢?它们已然显示为这样一个东西,通过它并且在它之中,某物——就其已经被道说而言——达乎语言,亦即获得一种显露。道说(Sagen)与说话(Sprechen)不是一回事。某人能说话,滔滔不绝地说话,但概无道说。与之相反,某人沉默无语,他不说话,但却能在不说中道说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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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40 然则何谓道说(sagen)呢?为了经验此种道说,我们已经守住了我们的语言本身令我们在这个词语那里要思想的东西。“道说”(sagan)意味着:显示、让显现、让看和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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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42 当我们指出下面这番话时,我们说的是某种不言自明的、但其内涵几乎尚未得到思虑的东西。“相互说话”意味着:彼此道说什么,相互显示什么,共同相信所显示的东西。“共同说话”意味着:一起道说什么,相互显示在所讨论的事情中那个被招呼者所表明的东西,那个被招呼者从自身而来带向显露的东西。未被说者不光光是某种缺乏表达的东西,而是未被道说、尚未被显示、尚未进入显现的东西。〔33〕根本上必然保持未被说状态的东西,乃被抑制在未被道说者中,作为不可显示者而栖留于遮蔽之域——那就是神秘(Geheimnis)。被允诺者作为被指派者意义上的诺言(Spruch)而说话,它的说话甚至是无需表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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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44 作为道说,说话归属于语言本质的剖面,这个剖面乃由道说和被道说者之方式勾画出来;而在场者和不在场者即在其中自行呈报、允诺或拒绝,亦即:自行显示或者自行隐匿。在语言本质之剖面中,普遍因素是渊源各不相同的多样的道说。有鉴于道说(Sagen)之关联,我们把语言本质之整体命名为道说(Sage);〔34〕我们并且承认,即便此刻,诸关联的统一者也还未得洞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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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3047 就像我们德语中其他一些词语一样,今天人们多半也习惯于在一种贬义上来使用“Sage”这个词。Sage被当作纯然的流言,当作并不真实的、从而不足为信的传闻。但我们这里并不是这样来想“die Sage”的。Sage也有“诸神传说和英雄传说”的意思,但我们也不是在这个根本意义上来想这个词语的。而特拉克尔所谓的“蓝色源泉的崇高传说”也许就是这个意思?根据这个词语的最古用法,我们要从作为显示的道说〔35〕出发来理解die Sage,并且用一个古老的、足可证实的、但已然消失了的词语die Zeige(道示),来命名语言本质居于其中的die Sage(道说)。拉丁语的pronomen demonstrativum[指示代词]在我们德语中被译作让·保罗把自然的显现命名为“灵性的指示”。〔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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