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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790 在歌中,让他们享获天国的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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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792 因为我们唯有纯洁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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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794 宛若儿童,我们的双手清白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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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796 这里,照海德格尔看来,荷尔德林道出了诗人所负的有别于一般人类(“大地之子”)的天命。事情是这样的:由于神圣者的到达,歌唱蔚为大观了,所以“大地之子”和诗人们都被抛入一种新的现身存在方式中;但结果,“大地之子”的现身存在方式与诗人们的现身存在方式愈加分道扬镳了。现在,“大地之子”直接可以无危险地畅饮“天国之火”,领受神圣的光芒;而诗人们却被置入了最极端的危险之中,诗人们必得无畏地去迎受神圣者的狂暴雷霆,去抓住天父的光芒,并且付诸歌唱,让“大地之子”(“民众”)庇护在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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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798 如果说神圣者是至高的直接性,那么诗人的天职就是根据这一直接性的“牢不可破的法则”,以中间者的间接性唱出神圣者之歌。但是在现在这个破晓时分,“直接者”(神圣者)本身是不能直接“审听”到的。诗人们不免不堪重负,他们所能抓住的也只是比他们更高一些的诸神(天父)的光芒,他们所能命名的,也只是作为“较高的间接者”的诸神。诗人的义务就是保持与这个“较高的间接者”的关系。这样的诗人可不好当,经受心灵之伟大的艰苦卓绝的历险势所必然。因此这样的诗人不免是罕见的,归根到底,他们是一些“未来诗人”。而像荷尔德林这样先行一步的“未来诗人”,不免就要失常于他的时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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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800 以上所述,我们仍不妨用图式较为清晰地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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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802 神圣者(直接者、至高者)→诸神(较高的间接者)→诗人(半神、间接者)→民众(大地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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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804 这就是海德格尔所见的荷尔德林的“神圣者”之“贯彻图”了。从“神圣者”到“民众”,看来还隔了两层。“神圣者”以诸神和诗人为中介,并且在诗人的歌唱中诞生。但正是这一点含着大危险,它大有可能威胁“神圣者”的本质,使“直接者”颠倒而为“间接者”。这也就是说,“神圣者”有被“异化”的危险。“由于神圣者成为词语,神圣者最内在的本质就动摇了,法则受到威胁。神圣者便有成为不牢固之虞。”(73)然而,荷尔德林在这首诗的结尾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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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806 天父的纯洁光芒,并没有把它烤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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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808 虽受深深撼动,却还同情于神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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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810 永恒心脏坚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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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812 照海德格尔看来,这里所谓“永恒心脏”,指的就是至高的“持存者”(das Bleibende),亦即“神圣者”。“神圣者”看来受到了诗人的歌唱的词语中介化的威胁(这是由“神圣者”的到达所要求的),更凶猛地,诸神(“天父的光芒”)大有剥夺“神圣者”之直接性的危险,“神圣者”面临着成为间接物的灭顶之灾。这乃是“道(言)成肉身”中必然的现象,也即通常人们所说的词语的“异化”和宗教的“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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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814 那么,“神圣者”是否就因此丧失、湮没了呢?荷尔德林的回答是:“永恒心脏坚如磐石。”不但本身“坚如磐石”,作为“永恒心脏”的“神圣者”还对“神的痛苦”深表同情,因为诸神有归属于“神圣者”而又不得的“痛苦”。总之,无论是诸神还是诗人,它们源出于“神圣者”,就不足以与“神圣者”这个本源相抗衡。而对于诸神和“半神”(诗人)来说,本质上必然有一种力求归属于“神圣者”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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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816 坚如磐石的“神圣者”有待于道说,尽管“道(言)成肉身”必致危害。诗人的天命依然要“痛苦”。这种“痛苦”就是力求“坚定地保持在开端中”的痛苦,就是力求向“神圣者”归属的痛苦。诗人保持着对“神圣者”这一最源初的开端之到达的期候——“诗人创建那持存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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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818 因此,海德格尔在结束对荷尔德林《如当节日的时候……》这首赞美诗的独特阐释时说,荷氏的诗虽名为“赞美诗”,但它不是对某某事物的赞美,既不是赞美诗人,也不是赞美自然,而是“神圣者之赞美”。“神圣者赠送词语并且自身进入词语中。词语乃神圣者之成道事件(Ereignis des Heiligen)。”(74)这里所言,对后期海德格尔思想来说至为重要。说“神圣者赠送词语”,以及“词语乃神圣者之成道事件”,已经含着后期海德格尔语言思想的基本要义:语言说而非人说;存在(“大道”)——也即荷尔德林的“神圣者”——展开而成语言。只是在1930年代海德格尔的思想语汇中,Ereignis一词(我们此处权译之为“成道事件”)恐怕还没有他在1950–1960年代所用的专门的明确的意义。此点留待后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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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820 在神性愈来愈暗淡的黑夜时代里,荷尔德林的诗意词语道说着神圣者,追踪着那“坚如磐石”的“永恒心脏”。而倾听者稀。而无家可归者众。而还乡者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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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825 语言存在论:海德格尔后期思想研究(修订版) [:1701872259]
1701874826 语言存在论:海德格尔后期思想研究(修订版) 第五节 贫困时代的诗人里尔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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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828 我们看到,诗人荷尔德林的歌唱恰好唱出了海德格尔的存在之思。“存在历史”的“另一个开端”在荷尔德林那里已有了启发。不管文学批评家们能否同意海德格尔的解释,至少我们可以说,荷尔德林的“诗”与海德格尔的“思”是“互释”的,而这种“互释”实际也是一切解释活动的本性和准则。联系到海德格尔对早期希腊思想的“探源”,我们进一步还可以说,早期希腊思想、荷尔德林的诗与海德格尔的思是“互释”的。而这在海德格尔看来,实出于“存在历史”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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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830 “永恒心脏坚如磐石”。这是荷尔德林的信念,也是海德格尔的信念。“神圣者”固然可能被遮蔽,为人类语言所蔽,为诸神所蔽,特别为基督教的上帝所蔽;但是“遮蔽”并非消灭,坚如磐石的“神圣者”既不因为上帝之生而生,也不因为上帝之死而消失。这个“神圣者”,也正是后期海德格尔所孜孜以求的——其实说“求”并不妥,“求”乃求诸对象,而“神圣者”非对象。“神圣者”自行发生,自行显示。海德格尔之思响应“神圣者”,随“神圣者”之“说”而有所道说。后期海德格尔的“大道”(Ereignis)之思,庶几近于思“神圣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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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832 海德格尔是否一神学家?这个问题十分棘手,也是一个聚讼纷纭的课题了。我们已经指出,在海德格尔的语汇和思想中,“神”(Gott)与“神圣者”(das Heilige)是两码事。“神圣者”高于“神”。海德格尔要思的是“神圣者”,而不止于思“神”。无疑,海德格尔的本意绝不想成为论证“神”或“上帝”之有无的“神学家”。对于海德格尔这样一位反形而上学(连同也反传统神学)的思想者,我们以为最好是不贴标签,而是任思想“如其所是”。这绝不是和稀泥的中庸态度,而是维护思想的“严格性”。但这又谈何容易呢?(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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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834 一位西方思想家当然免不了要思基督教的上帝。谁也跳不过这个“神”。而尤其在尼采喊出“上帝死了”之后,现代的西方的思想家恐怕还多了一项使命:思这上帝之“死”。海德格尔也曾对尼采所说的“上帝死了”做过专题分析。在此专题中,海德格尔着重探讨了由尼采首先揭示出来的“虚无主义”与西方传统形而上学之间的内在关系。海德格尔认为,虚无主义是西方历史的内核,是西方历史的“基本逻辑”;而虚无主义的根在形而上学中,并且与西方形而上学的历史结伴而来,是“存在历史”的命运的必然性的展开。(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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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836 植根形而上学的虚无主义烙印了我们这个时代,使这个时代成为“贫困时代”。在“诗人何为?”一文中,海德格尔借荷尔德林的诗句发问道:在贫困时代里诗人何为?无疑,诗人这个负有特殊天命的“半神半人”,在这贫困时代里是必得有一番非同寻常的动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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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4838 在贫困时代里诗人何为?这个问题含着两部分:何谓“贫困时代”?进一步,诗人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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