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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刚刚消逝的忧郁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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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语中,Sage一词有“传说、谣言”等意。格奥尔格这首诗用了Sage一词,本不足为怪。但是,在格奥尔格的诗作中,一般是不出现大写字母的,而这首诗中的Sage的“S”却用了大写字母。这在海德格尔看来绝对不是偶然的事情。它表明,诗人必定是对词语的奥秘即语言的本质有所洞识和领会了。(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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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以上的解说,海德格尔得出了一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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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的本质即:本质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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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s Wesen der Sprac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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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e Sprache des Wesens。(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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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理解,海德格尔上述“等式”中用的两个“本质”有着不同的意义:前一个“本质”是传统形而上学意义上的实体性的“什么”,而后一个“本质”则是动词性的,是海德格尔所思的“存在”或“大道”;这里所谓“本质的语言”,就是“大道”之“道说”,也就是我们前文已经提到过的“寂静之音”。它以“不在场”(abwesen)显出“在场”(anwesen),以“无声”显出“有声”。它给予世界“四方”之域以“道路”。海德格尔说:“我们把这种无声地召唤着的聚集——道说(Sage)就是作为这种聚集给予世界关系以道路的——称为寂静之音。它就是本质的语言。”(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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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海德格尔看来,诗人格奥尔格的诗句“词语破碎处,无物存在”对这样的“寂静之音”也有所揭示了。海德格尔把这个诗句改写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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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语崩解处,一个“存在”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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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in “ist”ergibt sich, wo das Wort zerhric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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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存在”用的是动词(系动词)“ist”(“是”),而不是名词(动名词)“Sein”。而所谓“崩解”,海德格尔解释说:“在这里,崩解(zerbrechen)意味着:宣露出来的词语返回到无声之中,返回到它由之获得允诺的地方中去,也就是返回到静寂之音中去——作为道说,静寂之音为世界四重整体诸地带开辟道路,而让诸地带进入它们的切近之中。这种词语之崩解乃是返回到思想之道路的真正步伐。”(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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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崩解”,却并不是打碎、崩溃或消散。我们理解“崩解”就是由显入隐的“聚集”作用。词语本身(“道说”)总是有所“宣露”,而这种有所“宣露”又总是一种入于无声的“宣露”,是返回不在场而给出在场,入于无声而有所出声。另一方面,“崩解”也对思想提出了要求。词语归本于静默。思想就要对静默保持静默。所以海德格尔才说,词语的“崩解”乃是返回到思想道路的真正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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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括而言,海德格尔借格奥尔格的诗道出了两点:首先,词语让物成其为物,或者说,词语缺失处,无物可存在。就此而言,词语就是“让存在”、“让显现”意义上的“道说”(Sage)。词语是物的“造化”(Bedingnis)。其次,词语“崩解”处,物才存在。词语作为“给出者”惟有进入不存在、返回到它所从出的“静寂之音”中去,才能“给出”存在。这也就是词语的由显入隐的“聚集”。词语就是“聚集”意义上的“道说”。因此,我们可以把海德格尔关于词与物的讨论的要义表达为如下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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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词语缺失处,无物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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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词语崩解处,一个“存在”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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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更直白些说:前一句主要是道出了词语的伟力,词语的“解蔽”和“揭示”作用;后一句则更深层地道出了词语的“聚集”作用,更深层地启示出语言的隐蔽之维——作为“大道”之展开的“道说”乃是无声的“大音”。由此我们也看到语言(“道说”)的“显–隐”(解蔽–遮蔽)的一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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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观之,则上面这两句话实可以视为后期海德格尔“语言–存在”思想的一个概括。而关于海德格尔语言思想的更细致和更具体的描述,我们还留待下面第五章的“大道之说”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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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存在论:海德格尔后期思想研究(修订版) 第四节 逻各斯与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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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各斯”(Logos)这个课题在海德格尔那里始终是与语言思考联系在一起的。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就作了拯救“逻各斯”即恢复“逻各斯”之源始意义的努力,并且提出了“把语法从逻辑中解放出来”的口号。在那里,海德格尔把“逻各斯”的基本含义释为“言谈”(Rede),认为“言谈”就是实存论存在学上的语言。我们已经指出,由于受“基本存在学”思路的限制,前期海德格尔还没有把语言这个主题充分地突现出来,“逻各斯”意义上的“言谈”(语言)还只是被当作此在的一个实存论环节。海德格尔自己也承认了这方面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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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对逻辑主义的或工具主义的语言观,提出一种非形而上学的语言理解,这根本上就是后期海德格尔思想的大旨。据海德格尔自供,他在1934夏季学期的《逻辑学》讲座中,就开始大胆地探讨语言问题了。这个讲座是对“逻各斯”的思考,海德格尔想在其中“寻求语言的本质”。(47)在我们前面已有着重探讨的《形而上学导论》中,海德格尔对“逻各斯”作了有别于前期的解释。“逻各斯”的基本含义不再被释为“言谈”,而是被释为“聚集”。关于“逻各斯”这种“聚集”,《形而上学导论》中有一段话对之作了不失为有趣的描写,我们不妨引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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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绝不是单纯的凑集和堆积。聚集把纷然杂陈和相互排斥的东西纳入一种共属一体状态。聚集不是把这种东西崩裂在纯然涣散的和一味东倒西歪的状态中。作为一体共属的纳入,Logos具有无所不在的运作之特性,即Physis之特性。聚集不是把无所不在的运作而成的东西消散到某种空洞的无对立状态中,而是从相互排斥因素的统一过程而来把这种东西保持在其最鲜明的紧张状态中。(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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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括起来讲,“逻各斯”就是存在本身(Physis)的无所不在的运作;“逻各斯”聚集纷然杂乱的东西入于在场而为在场者;聚集的结果是共属一体的状态——“一是一切”。“逻各斯”既是这个“一”(Hen),又是把一切“聚集”起来的“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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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期海德格尔把“逻各斯”释为“聚集”,倒也不是说他前期释之为“言谈”就错了。“言谈”也是一种“聚集”。根本上,后期海德格尔在“聚集”意义上所思的“逻各斯”也就是语言。当然,从“言谈”到“聚集”,海德格尔对“逻各斯”的不同的释义,体现着海德格尔语言之思的深化。后期海德格尔所思的语言,不再是实存论上的此在的环节,而是一种把人也涵括在其中的无所不在地运作着的源始的发生性力量。在后期海德格尔那里,语言与存在可以说是一而二、二而一的。“聚集”意义上的“逻各斯”,既是存在的无所不在的运作,也是语言的无所不在的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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