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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45 然而,如此分别地列述“诗–思”两面,仅就各自的侧重而论,已经含有分割的危险。在海德格尔看来,正如各有所重的Aletheia和Logos是同一的,同样地,各有所重的“诗与思”也是同一的。“思–诗”合一。“思”和“诗”,都是归属于“大道”的人响应于“大道之说”而“道说”,是“言(道)成肉身”的源初方式,本根为一,不可分离。海德格尔说:“思即诗(Denken ist Dichten),而诗不只是诗歌和歌唱意义上的诗。存在之思是诗的源始方式……。思乃原诗(Urdichtung)。……思的诗性本质保存着存在之真理的运作。”(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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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47 当然,“思–诗合一”也不能否定两者各有所重,不能否定两者的“区分”。对海德格尔所谓“思–诗合一”,我们不能停留在字面上作美妙而浅薄的观解。海德格尔说两者是“同一”(das Selbe)而不是“等同”或者“相同”(das Gleiche)。“在思与诗之间有着一种隐蔽的亲缘关系,因为两者都服务于语言为语言效力并挥霍自身。但在两者之间同时又有着一条鸿沟,因为它们居住在遥遥相隔的两座山上。”(85)海德格尔此外又作诗一首,来吟唱这里所说的“思与诗”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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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49 歌唱与思想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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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51 都是诗的近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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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53 它们出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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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55 通达乎存在之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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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57 其亲缘关系令人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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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59 荷尔德林对林中树的吟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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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61 “林中树木巍然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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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63 长相毗邻却彼此不识。”(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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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65 更多的时候海德格尔不是说“思–诗合一”,而是说两者的“近邻关系”。这又联系到我们上文关于“近”(Nähe)的讨论了。“物”“物化”即“近”“近化”,指的是“大道”的“聚集”运作,即世界“四方”相互趋近的居有。(87)海德格尔进一步的界说如下:“切近之现身本性并非距离,而是世界四重整体诸地带之‘相互面对’的开辟道路(Be-wëgung)。这种开辟道路就是作为近的切近(die Nähe als Nahnis)。”(88)我们已经知道,海德格尔所理解的“近”的本质在于“大道”的运作之中,这种意义上的“近”才是保持着“远”的“近”,才是根本性的“近”,是“亲密的区分”。海德格尔认为,“思”与“诗”的“近邻关系”就要从上述意义上的“近”来加以规定。(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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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67 所以,所谓“思–诗合一”,根本上是一种“亲密的区分”,是分之合和合之分,是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如果说“思”与“诗”有关系的话,那么它就是“亲密的区分”意义上的关系,根本也是人与语言(“大道之说”)的关系。“大道”是“一切关系的关系”。如果我们多少能对一种“语言转换”——即人与语言的关联的转换——作一些期备,那么,先就要唤起一种“思–诗合一”(“亲密的区分”)的经验:“一切凝神之思就是诗,而一切诗就是思。两者出于那道说而相互归属,而道说已把自身允诺给未被道说者,因为道说乃是作为谢恩的思想(der Gedanke als der Dank)。”(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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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69 “思与诗”,就是归属于“大道”的人的“谢恩”。且听思者海德格尔的“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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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71 森林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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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73 溪流欢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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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75 岩石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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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77 雾霭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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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79 草地期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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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81 泉水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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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83 山风盘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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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85 祝祷冥思(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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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87 (1) 参看海德格尔:《面向思的事情》,德文版,图宾根,1976年,第21页;《在通向语言的途中》,德文版,弗林根,1986年,第25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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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89 (2) 参看海德格尔:《诗·语言·思》,英译本,纽约,1971年,英译者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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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91 (3) 参看海德格尔:《诗·语言·思》,英译本,纽约,1971年,英译者前言。这里所谈的情况并不是霍夫斯达特杜撰的,而是海德格尔本人所强调的。参看海德格尔:《同一与差异》,德文版,弗林根,1957年,第28页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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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93 (4) 日本的海德格尔研究和翻译是十分发达的,在世界上很有地位。日本哲学家隈阮忠敬1988年写了一篇文章,题为“德国哲学在日本”,介绍了近百年来日本研究德国哲学的情况,其中也讲到日本的海德格尔研究和翻译。据他说,日本方面有关海德格尔的研究专著已经超过四十部,论文已经在一千多篇;日译《海德格尔选集》已出二十七卷,并几乎与德国方面同步进行海德格尔全集的翻译工作,《存在与时间》竟已经有六种以上的日译本了!这种情况真可以令我们中国人汗颜。隈阮忠敬自豪地扬言:日本的“海学”已经达到了与海德格尔故乡德国相匹敌的水平,在某些方面甚至还超过了德国人。此所谓“某些方面”,作者举的例子是日本学者往往从佛学角度来研究海德格尔——这大约不待说的。参看隈阮忠敬:“德国哲学在日本”,载《德国哲学》,第10辑,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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