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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00 这就已经露出了“神秘”。“大道”高于“有”、“无”,恍兮惚兮,无可名状,无迹可寻。无论你怎样说“大道”,“大道”都在你的“说”之外,都在你的“说”中隐失。而不可说仍要强说。“说不可说”——这本身就是“神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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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02 因此,对于“大道”的所有的“说”总归免不了是“自相矛盾”的。关键在于,“大道”本身的运作就彰显为一种“二重性”的“界面”:“有–无”,“在场–不在场”,“显(解蔽)–隐(遮蔽)”,“可说–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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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04 我们主张,这种神秘的、难以解悟的“在场–不在场”或“可说–不可说”的“二重性”(Zwiefalt),正是后期海德格尔思想的奥秘所在。如何突入这一神秘的“二重性”之“界面”?这也许就是后期海德格尔思想的最大困惑了,从中也体现出海德格尔思想中所蕴含的某种神秘主义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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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06 诸如“二重性”、“亲密的区分”、“无蔽的不动心脏”、“敞开中心”、作为“开路者”的“大道”、“自行遮蔽的庇护的澄明”,等等……所有这些玄怪的思想表述,说的都是同一回事情,都是说那不可说之“神秘”,都是后期海德格尔突入那令人困惑的“二重性”之“界面”的冒险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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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08 在这里,最能体现出这种“二重性”之“神秘”的,还是海德格尔所谓的“澄明”(Lichtung)。这个由佛学语汇译来的词语时下在中国的学术语境里正日益扩散着它的使用。不过,人们对海德格尔的“澄明”的理解多半还停留在表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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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10 海德格尔所说的“澄明”,断不是我们通常善于理解的所谓“物我相忘”的清澈心境,也不是光华四射的“照亮”。以海德格尔自己的说法,此所谓“澄明”,乃是“一切在场者和不在场者的敞开之境”;“澄明”不是“光”所创造的光”倒是以“澄明”为前提的;在“澄明”中才有光明与黑暗的“游戏运作”。“澄明是自行遮蔽着的在场性的澄明,是自行遮蔽着的庇护的澄明。”如此等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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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12 ——有谁听得懂这“胡言乱语”?有谁能解悟这“胡言乱语”背后的真实奥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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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14 实际上,以我们的理解,海德格尔在此所说的就是神秘的“二重性”,就是“二重性”之“大道”(Ereignis)。所谓“澄明”,就是源始意义上的“显”(Aletheia),就是作为“无蔽”的“真理”。而怪就怪在,这一源始性的“显”实际上是最深的“隐”,源始的“解蔽”就是最深的“遮蔽”。“真理”即是“非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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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16 在作为存在之真理的“澄明”这一说中,海德格尔毋宁是要强调“遮蔽性”的优先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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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18 “无蔽”或“解蔽”是如何发生的?只有通过“自行遮蔽”,这就是“二重性”了。海德格尔说,“遮蔽”(lethe)本就属于“无蔽”(Aletheia),而且是“无蔽的不动心脏”。谁人能思如此神秘的“遮蔽”,思入“无蔽的不动心脏”?在海德格尔眼里,首先还只有早期希腊的“思者”。如巴门尼德在其残篇第一中就道说了“无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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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20 无蔽之不动心脏,多么圆满丰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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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22 而凡人的意见,无能于信赖无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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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24 “思想的事情”就是“自行遮蔽着的澄明”,也就是自行隐匿的“大道”,那非中心的“遮蔽中心”。那是什么呢?是“神秘”。然而,“这难道不是全然虚幻的神秘玄想甚或糟糕的神话吗?难道归根到底不是一种颓败的非理性主义,一种对理性的否定吗?”(6)——海德格尔自己先就这样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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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26 如我们前章所述,海德格尔要求技术时代的人们对“神秘”持一种“虚怀敞开”(Offenheit)的态度,认为这乃是本真的“思”的基本态度之一。大约在海德格尔看来,“神秘”感以及对“神秘”的敬畏感之缺失,正是现代人苍白生活的一个最显著的标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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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28 如果说自行遮蔽着的“澄明”,自行隐匿着的“大道”是神秘的,那么,作为“大道”之展开的语言当然也是神秘的了。而且在海德格尔看来,语言就是“大道”本身的展开,就是“在场–不在场”、“可说–不可说”之“二重性”,发生于神秘的“遮蔽中心”。这样的神秘的语言,海德格尔称之为“道说”(Sage),也叫“静寂之音”,即是无声的“大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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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30 在这里,对于后期海德格尔独树一帜、也不免玄怪的语言思想,我们还有必要作一番概括性的认识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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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32 毫无疑问,海德格尔的语言思想与他的“反形而上学”的立场和“非形而上学”的“大道”之思是一体的。因此,他的语言思想首先是反形而上学的,是与一般语言哲学和语言科学格格不入的,当然也是与我们日常的语言理解是大相径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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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34 首先,我们看到,海德格尔对人与语言的关系作了一个根本性的“颠倒”:人不是语言的主人,相反,倒是语言“支配”着人,“占有”着人。以海德格尔的说法,就是:“语言比我们人更强大,因而也更重要。”(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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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36 语言一向被当作用于交流和表达的工具。人们支配、占有、制作、使用它。西方传统的语言研究则以形式主义为特征,它或者是在“语法”中寻找语言的本质,或者认为“逻辑”就是语言的本质。根本上,对语言的工具化与形式化是一回事。工具主义和逻辑主义是一回事。现在,海德格尔力图超越这一形而上学传统,他向我们揭示:语言不是工具,不是人的对象,因为人总是在语言之中,而不是在语言之外。从根本上讲,是“语言说”,而人只是在语言中“应合”语言,人只是在语言中“跟着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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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38 如何可能有这一根本的“倒转”呢?当然,这一“倒转”是由海德格尔的“存在”(“大道”)之思所决定的,是与他对人与“存在”(“大道”)的关系的“倒转”联系在一起的。不过这样说来仍然空泛得很。或者我们干脆认为,海德格尔所思的语言根本就不是我们一般所理解的语言了?这话既对也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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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40 如果说海德格尔所思的作为“道说”的语言确实是“人言”所不能涵盖的,那么,我们同时也必须看到,海德格尔的作为“道说”的语言与“人言”是一体的。“人言”植根于“道说”,归属于“道说”,“道说”借着“人言”而得以“显”出。两者之间的“关系”,也可以说是“亲密的区分”。认为海德格尔的“道说”不是人说的语言,这种看法恐怕不免失于浅薄,至少是片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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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42 实际上,我们已经指出,海德格尔正是从“人言”(我们一般所见的语言)入手来思他的神秘的“道说”的。这里,对海德格尔来说关键的一步是我们前文已经多次指明的对语言的“大地性”(“遮蔽性”)的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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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44 在海德格尔看来,“人言”(语言)有着深刻的“植根性”,有着传统语言观所不能深入其中的玄秘的一度。传统的语言哲学和语言科学之所以不能揭示语言的本质,根本上乃在于它对语言的形式化研究。逻辑的、语法的和实证科学的语言研究已经把语言置入了现代技术的“集置”(Ge-stell)之中,从而不但看不到语言的“大地性”一度,而且根本上是把语言处理一个为被制作的工具,把语言连“根”拔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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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46 在这里,对于语言的“大地性”之维,海德格尔大致提出了两个“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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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548 其一是我们前面已经有所讨论的“方言”现象。(8)海德格尔认为,“方言”的差异并不像语言科学所认为的那样,仅仅是由于语言器官的运动方式的不同;根本上,“方言”的差异乃是由于“地方”不同,也即说,“方言”的差异植根于“大地”中。人的发声器官从何而来?人的肉身从何而来?从“大地”而来,而且还要回到“大地”中去。这种看法何其平常!但人类正是失身于此平常,早已不能保持“平常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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