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902372
1701902373
没人去思考目的(因为对每个人来说,这已是固定了的),而是思考达到目的的手段:与目的相连的手段是甲还是乙;如果手段已被确定,又如何实现。我们全都要思考这一点,直到生成过程的起点回到我们自身。如果没有一个人的选择是无准备的,不思考其行为是好还是坏的,如果在既能存在又能不存在的、对于目的的东西中,人们思考的是取决于我们自身的事物,那么显然,选择就是取决于自身的、思考过的欲望。因为我们全都思考我们选择的东西,但并不选择我们思考过的一切东西。我称欲望为思考过的,是指思考是欲望的本原和原因,而且,正由于思考,人才有欲望。因此,选择不存在于其他动物中,即使是人,也并非在任何年龄、任何条件下都有选择;因为没有思考,也就没有“由于什么”的判断;虽然这并不妨碍许多人可能有做或不做某事的意见,但他们的意见却不是由于理智的。因为灵魂的思考乃是沉思某种原因,而“何所为”就是一种原因;因为,原因虽然指由于什么,但我们尤其把某物存在或生成的何所为说成是原因,例如,走路的原因是弄到东西,如果走路是为了弄到东西的话。因此,无固定目标的人是不爱思考的。所以,既然如若某人从事或避开做与不做都取决于他自身的事情是由于自身,而不是由于无知,他的从事或避开是自愿的,但我们却是既无深思熟虑,也不事先谋划地做许多这样的事情,那么,必然地,虽然被选择过的一切是自愿的,但自愿的却并非是被选择过的,而且,虽然按照选择的一切是自愿的,但自愿的却并非全都是按照选择的。同时,从这些论证也清楚可见,在被立法者们界定的东西中,虽然有些是不自愿的,有些是自愿的,有些则是出于预先谋划的,但全都做得很好;因为即使他们做得不十分准确,至少也是在某种意义上接近了真理。但关于这些,我们将在对公正的考察中说明。那么显然,选择不是简单的想望,也不是意见,而是意见加欲望,当然,是在它们作为结论从思考中得出时。
1701902374
1701902375
既然思考者总是为了什么而思考,而且,思考者总要盯着某个目标,对着它来观察有利的东西,无人思考目的,但这只是始点和假定,正如在理论知识中的假定一样(关于这些问题,我们已在本文开头粗略地说过了,在《分析篇》中更是详细讨论过)。每个人的探讨,无论是否有技艺,都是关于达到目的的手段的,例如,当他们思考战争的问题时,就要考虑是否参战。但是,“何所由”的问题更要出发于一个在先的问题,即“何所为”,例如,我们所为的碰巧是财富、快乐或诸如此类的其他什么。如果从目的出发来思考,思考者就会思考什么能使目的达于他自身,或他如何能达到目的。但目的在本性上总是善的,人们只是部分性地思考(例如,医生思考的是是否要给药,指挥官思考的是在何处安营扎寨),对他们来说,绝对好的目的是善,但反乎自然的和由于曲解的目的不是善,而只显得是善。其原因是,有些东西不能被用于与本性趋向不同的另物,例如视觉;因为不能看到不可见的东西,也不能听到听不到的东西。但从知识出发,却能使我们做不属于该知识的事情。因为健康和疾病不是在同样的意义上属于同一门知识,而是相反,健康属于它是合乎本性的,疾病则是反乎本性的。同样,善的想望是合乎本性的,恶的想望则反乎本性,而且,人合乎本性地想望善,但反乎本性地和由于曲解地想望恶。
1701902376
1701902377
但是,每物的毁败和曲解不是趋于任意方向,而是趋于反面和中间状态。因为不会超出这些问题,既然即使是谬误,也不趋于任意方向,而是趋于有反面的东西的反面,而且是趋于依据该门知识,是其反面的那些反面。因此,谬误和选择必然是从中间状态出发达于反面的(中间状态的反面是过多和过少),——原因是快乐与痛苦;因为情形就是如此,所以,对于灵魂来说,快乐就显得是善,越快乐就越善,痛苦则显得是恶,越痛苦就越恶。因此,从这些也明显可见,德性和邪恶是与快乐和痛苦有关的;因为它们与选择的对象相关,而选择与善和恶,以及与显得是善和恶的东西相关,并且,快乐和痛苦在本性上就是这类东西。
1701902378
1701902379
那么,必然可以得出,既然伦理的德性自身是某种中庸,且完全与快乐和痛苦相关,而邪恶是在过度与不及之中,且与德性相关的东西一样,那么,伦理的德性就是选择一种相关于我们的、在快乐和痛苦中的中庸品质,依据它,感受到快乐或痛苦的人被说成具有某种道德性质(因为只喜欢甘甜或辛辣味道的人就不被称为具有某种道德性质)。
1701902380
1701902381
【11】 在作出这些区分后,让我们来说明这个问题:德性是使选择恰当、目的正确,以便人们为了正确的目的而选择呢,还是如某些人所说的,是使理智正确。这是自制,因为它使理智不致于丧失;而德性和自制是不同的。但我们必须在后面才讨论这些,既然那些认为德性使理智正确的人,其行为有这个原因,即:自制有此类性质,自制是值得称赞的。提出这个引言性问题后,让我们接着说明。因为目标可能正确,但在达于目标的手段上可能出错;反过来,目标可能出错,但达于目标的手段可能正确;而且,二者都可能出错。那么,德性是造成目标呢,还是达于目标的手段?我们主张是目标,因为它不是推导和理智的问题,而是要被假定为起点。因为医生并不看重人们是否应该健康,而是是否应当散步,教练也不看重人们是否应有好的体质,而是是否有格斗的精神。同样,没有一门其他技艺看重目的。因为正如在理论知识中,假定是起点一样,在创制知识中,目的是起点和假定。例如,既然需要甲才能有健康,那么,如果是健康的,甲就必然存在,正如在几何学中,如果三角形的角等于两直角,那么,该三角形必然如此。因此,目的是思想的起点,而思想的终点则是行为的起点。如果在一切正确的行为中,理智或德性是原因,而且,如果理智不是原因,那么,目的(但不是达到目的的手段)的正确就是由于德性。目的是“所为”的东西;因为对什么的一切选择都是为了什么的。所为的东西是中介,德性通过选择而成为它的原因;但选择的不是它,而是为了它的事物。虽然遭遇这些为了目的而必须做的事情属于另外的能力,但对选择目的的正确来说,德性是原因。正因如此,从一个人的选择中,我们就能判断其性质,当然,是从他的行为所为了的目的中,而不是从他的行为本身中。同样,邪恶也造成选择,只不过是为了相反的目的。所以,如果一个人能取决于自身地做高尚之事,不做卑贱之事,但他却进行了相反的选择,那么显然,这个人就不是好人。所以,德性与邪恶都必然是自愿的;因为做坏事没有任何必然性的强制。由此可见,邪恶该受谴责,德性当被赞颂。因为不自愿的卑贱与邪恶不受谴责,不自愿的善也不被赞颂,但如果是自愿的,就应当被褒贬。再者,我们赞颂或谴责的一切人,主要是看他们的选择,而不是活动(虽然活动比德性更有价值),原因在于,人们在强制条件下可能会做坏事情,但无人选择它们。再者,只是由于不容易看穿人们选择的性质,我们才因此而被迫地从他的活动来判断他的性质。所以,虽然活动更有价值,但选择更应受赞扬。这个结论,不仅是从我们的假定中推出的,而且也与观察的现象一致。
1701902382
1701902383
[1]费洛劳斯(Philolaos),与苏格拉底同时代的毕达戈拉斯学派哲学家。
1701902384
1701902385
[2]原文有空缺。
1701902386
1701902387
1701902388
1701902389
1701902391
亚里士多德全集(典藏本) 第三卷
1701902392
1701902393
【1】 在德性中有中间状态存在,它们是选择;与此相反的是邪恶,以及它们是什么,关于这些问题,我们已一般性地说明了。现在,让我们逐一地分别讨论。我们先说明勇敢。
1701902394
1701902395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勇敢者与恐惧相关,勇敢是德性之一。在前面的表中,我们也区分了大胆以及它的相反面——怯懦;因为在某种意义上,它们的确是彼此对立的。所以很明显,依照这些状态而得到称谓的人也同样是彼此对立的,例如懦夫(其所以有如此的称谓,是由于他的恐惧比应当的多,胆量比应当的少)和莽汉(他这种称谓的得来,依据的是他的惧怕比应当的少,胆量则比应当的多。因此,他们的称谓与其性质的状态是同词源的,例如“莽汉”与“鲁莽”就同词源[1])。所以,既然与怯懦和鲁莽相关的勇敢是最好的品质,人应该既不像莽汉(因为他们在一些方面不及,在另一些方面过度),也不像懦夫(他们的动作也同样是过度与不及,只不过方面不同,而是相反,因为他们是胆量不及而惧怕过度),那么显然,作为怯懦与鲁莽中间状态的就是勇敢;因为它是最好的。
1701902396
1701902397
就多数情形而言,勇敢者无所畏惧,而怯懦者则易生恐惧。无论事物多与少、大与小,后者都惧怕,而且怕得厉害,怕得迅速,与此相反的前者则要么根本不怕,要么只是轻微的、勉强的、偶尔的怕,而且也只怕大的事物。勇敢者能经受强烈的惊恐,怯懦者连轻微的惊恐也承受不住。那么,勇敢者能经受什么性质的东西呢?首先,是对自己惊恐的东西还是对其他人惊恐的东西?如果是对其他人惊恐的东西,他的勇敢似乎就没什么了不起;但如果是对他自己的,那么,对他造成惊恐的东西就应该很大,而且很多。惊恐的东西是造成惊恐者恐惧的东西,如果惊恐大,恐惧就强烈,如果惊恐小,恐惧则微弱;所以,使勇敢者感到恐惧的东西是很大的、很多的。但是相反,勇敢又似乎使人无恐惧,无恐惧存在于无惊恐或少惊恐中,而且是轻微的和勉强的。然而,惊恐或许有两层含义,就像快乐和善一样。有些东西是绝对的快乐和善,有些则只是对某个人的快乐和善,在绝对意义上却不是这样,而是相反,即恶和不快乐,例如,对歹徒有用的事情,对作为小孩的小孩快乐的东西。同样,惊恐也可分为绝对意义上的和对个别人物的。作为懦夫的懦夫感到的惊恐,有些是其他人无一惊恐的,有些也只是轻微地感到;但大多数人感到的惊恐,乃是对于人类本性的,我们将此称为绝对的惊恐。勇敢者对于这些是没有惊恐的,他经受住的也正是这类惊恐。但对于他来说,是既惊恐又不惊恐,——当他作为人时,就惊恐,当他作为勇敢者时,就不惊恐,或轻微的,或完全不。这些东西其实是惊恐的;因为对大多数人是如此。正因如此,勇敢者的状态才受赞颂,正如强壮者和健康者受赞颂一样。他们之所以有这些性质,不是因为没有劳苦和过度的事情压迫他们,而是因为他们或绝对地不受这些东西影响,或只轻微地受影响,虽然这些东西影响了许多人,或大多数的人。而病人、弱者和懦夫则是被普遍的影响所作用,只是比多数人感受得更快、更强烈,……再者,多数人受其影响的那些东西,勇敢者或完全不受影响,或受影响的程度轻微。
1701902398
1701902399
但有这样的疑问:对勇敢者来说,是否没有什么东西是惊恐的,他是否不恐惧?或者,没有什么妨碍他不能以上述方式恐惧?因为勇敢是跟随着理智的,而理智要求人选择美好的东西。因此,不是由于这种原因而经受住惊恐的人或是出于才智,或是胆大;只有由于美好的选择而经受惊恐的人才是无恐惧的和勇敢的。懦夫惊恐于他不应惊恐之物,莽汉则胆大于他不应胆大之物,只有勇敢者才该恐惧就恐惧,应胆大则胆大,在这方面,他是中庸的,因为他是按理智的要求而惊恐和胆大的。理智并不要求他经受大的痛苦和损失,除非那是好的。即使理智不要求,莽汉也在这些地方莽撞,懦夫则经受不住这些,只有勇敢者才按理智的要求行为。
1701902400
1701902401
按其相似性来说,有五种类型的勇敢;因为虽然他们经受的事情相同,但不是由于相同的原因。一种是民众的勇敢,它由于某种羞辱感。第二种是军人的勇敢,它由于经验和知识,正如苏格拉底所说,它不是怯懦,而是遭遇到怯懦。第三种是由于无经验和无知识的勇敢,由于这种勇敢,小孩和疯子才面对滚滚而来的东西,或去抓毒蛇。另一种是基于希望的勇敢,它常常使抱有侥幸心理的人和狂饮烂醉的人面临危险;因为酒能使人产生美好的希望。再一种勇敢则由于无理智的情感,例如,由于情爱和激情。因为沉溺于情爱之中的人更多的是莽撞,而不是怯懦,而且面临着许多危险,正如在麦塔篷通杀死僭主的那个人,以及传说中在克里特岛上的那个人。由于愤怒和激情的情形也一样,因为激情乃是失常的发狂。因此,野猪虽被人认为勇敢,但其实不是,因为只有在失常时,它们才如此,如果不失常,则是捉摸不定的,犹如鲁莽之人。但是,最大程度的激情型勇敢却很自然,因为激情是无与匹敌的,因此,小孩是最好的战士。民众的勇敢是由于法律。严格说来,上述这些没有一种是真正意义上的勇敢,虽然它们对鼓舞处于险境的人全都有用处。
1701902402
1701902403
关于惊恐,我们已笼统地作了说明,现在,最好是再作进一步的区分。一般说来,造成恐惧的东西被称为惊恐,它具有显得能造成毁灭性痛苦的性质。因为等待某种其他痛苦的人或许产生了另一类痛苦和情感,但又不是恐惧,例如,如果某人预见到他将遭受忌妒者感到的痛苦,或羡慕者、无耻者的那种痛苦。但是,恐惧仅仅出现在这样一种痛苦中:其本性似乎会导致生命的毁灭。因此,有些对某类事情非常软弱的人是勇敢的,而有些强硬的、有忍耐力的人却是懦夫。对死亡和死亡的痛苦持何态度,被认为几乎成了勇敢的某种特性。因为如果是这样的情形:某人能理智地面对热与冷,以及诸如此类的无危险的痛苦,但对死亡却软弱和恐惧,且不是由于其他什么情感,而是因为它造成毁灭,另一个人则相反,他对那类痛苦虽然是软弱的,但对死亡却泰然处之,那么,前者会被认为是懦夫,后者则是勇敢的。因为我们所说的危险,仅仅是指在这样的场合:恐惧的东西近在眼前,能造成这样东西的毁灭。当这种情形出现在面前时,才显得是危险的。
1701902404
1701902405
那么,与我们把人称为勇敢相关的恐惧的东西,正如我们已说过的,是指那些能造成毁灭性痛苦的东西,而且,也只是在它们显得临近,而不是遥远,且是或显得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超过了人们所能承受的比例之时;因为有些东西必然对每个人都显得是惊恐的,并造成人的不安。因为正如热与冷以及其他某些能力超过我们和人的身体状况所能承受的程度一样,也没有什么妨碍在灵魂的承受方面有这种情形。
1701902406
1701902407
所以,懦夫与莽汉都是由于他们的状态而出错的;因为对懦夫而言,把不惊恐认作了惊恐,把轻微的认作了猛烈的,而对于莽汉,情形刚好相反,把惊恐的认作安全,把猛烈的当成轻微。勇敢者的认识最符合实际。因此,如果一个人由于无知而遭受恐惧,他就不是勇敢的,例如,如果一个人由于癫狂而遭受劈雷的袭击;如果他知道危险的分量,但出于激情而去冒险尝试,也不是勇敢的,例如,克里特人举起手臂去迎抱海浪;一般而言,野蛮人的勇敢都伴随有激情。有些人由于其他的快乐而经受危险;因为激情是有某种快乐的,既然它伴随有复仇的希望。但是,如若一个人为了这种快乐,或为了其他快乐,或为了摆脱更大的痛苦而面临死亡,那么,这些就不会公正地被称为勇敢。因为假如死亡是快乐的,放荡者就是由于不能自制地常常在死亡着,正如现在,虽然死亡本身不是快乐的,但造成死亡的因素却是快乐的,许多人由于不能自制而有意地遭遇死亡一样;他们无一被认为是勇敢的,即使他们死得极为从容。如果为了逃脱烦恼而寻死,犹如许多人所做的那样,那么,这类人也算不得勇敢,就像阿伽松所说:
1701902408
1701902409
卑贱者一旦被劳苦压垮,
1701902410
1701902411
就爱恋死亡。
1701902412
1701902413
诗人们讲述的那个赫戎也是如此,由于忍受不了箭伤造成的痛苦,就祈求一死,虽然他是永生的。与这些人的情形类似,一切由于体验而遭受危险的人也不是勇敢,这或许是大多数军人遭遇危险的方式。因为事实与苏格拉底的观点正好相反,他认为勇敢是知识。因为懂得如何爬上桅杆的人的大胆,不是由于他知道惊恐是什么,而是因为他们知道怎样避免危险。由于它,人们会更加勇猛地战斗的东西也不是勇敢,因为否则,按德奥根尼的观点,强壮和财富就会是勇敢了。他说:
1701902414
1701902415
因为人人都被贫穷征服。
1701902416
1701902417
显然,有些人虽然怯懦,但还是由于经验而面临危险,其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并不认为有危险,仿佛他们知道如何避免似的。其证据是,当他们认为危险已无法避免,近在眼前时,他们就不再面临它了。在所有的由于这类原因的人中,只有由于羞辱而面对危险的那些人似乎显得最为勇敢,正如荷马所说,赫克托尔面临着遭遇阿克琉斯的危险,
1701902418
1701902419
羞耻抓住了赫克托尔,
1701902420
1701902421
而且
[
上一页 ]
[ :1.70190237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