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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在作出这些区分后,让我们来说明这个问题:德性是使选择恰当、目的正确,以便人们为了正确的目的而选择呢,还是如某些人所说的,是使理智正确。这是自制,因为它使理智不致于丧失;而德性和自制是不同的。但我们必须在后面才讨论这些,既然那些认为德性使理智正确的人,其行为有这个原因,即:自制有此类性质,自制是值得称赞的。提出这个引言性问题后,让我们接着说明。因为目标可能正确,但在达于目标的手段上可能出错;反过来,目标可能出错,但达于目标的手段可能正确;而且,二者都可能出错。那么,德性是造成目标呢,还是达于目标的手段?我们主张是目标,因为它不是推导和理智的问题,而是要被假定为起点。因为医生并不看重人们是否应该健康,而是是否应当散步,教练也不看重人们是否应有好的体质,而是是否有格斗的精神。同样,没有一门其他技艺看重目的。因为正如在理论知识中,假定是起点一样,在创制知识中,目的是起点和假定。例如,既然需要甲才能有健康,那么,如果是健康的,甲就必然存在,正如在几何学中,如果三角形的角等于两直角,那么,该三角形必然如此。因此,目的是思想的起点,而思想的终点则是行为的起点。如果在一切正确的行为中,理智或德性是原因,而且,如果理智不是原因,那么,目的(但不是达到目的的手段)的正确就是由于德性。目的是“所为”的东西;因为对什么的一切选择都是为了什么的。所为的东西是中介,德性通过选择而成为它的原因;但选择的不是它,而是为了它的事物。虽然遭遇这些为了目的而必须做的事情属于另外的能力,但对选择目的的正确来说,德性是原因。正因如此,从一个人的选择中,我们就能判断其性质,当然,是从他的行为所为了的目的中,而不是从他的行为本身中。同样,邪恶也造成选择,只不过是为了相反的目的。所以,如果一个人能取决于自身地做高尚之事,不做卑贱之事,但他却进行了相反的选择,那么显然,这个人就不是好人。所以,德性与邪恶都必然是自愿的;因为做坏事没有任何必然性的强制。由此可见,邪恶该受谴责,德性当被赞颂。因为不自愿的卑贱与邪恶不受谴责,不自愿的善也不被赞颂,但如果是自愿的,就应当被褒贬。再者,我们赞颂或谴责的一切人,主要是看他们的选择,而不是活动(虽然活动比德性更有价值),原因在于,人们在强制条件下可能会做坏事情,但无人选择它们。再者,只是由于不容易看穿人们选择的性质,我们才因此而被迫地从他的活动来判断他的性质。所以,虽然活动更有价值,但选择更应受赞扬。这个结论,不仅是从我们的假定中推出的,而且也与观察的现象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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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费洛劳斯(Philolaos),与苏格拉底同时代的毕达戈拉斯学派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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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原文有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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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里士多德全集(典藏本) 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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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德性中有中间状态存在,它们是选择;与此相反的是邪恶,以及它们是什么,关于这些问题,我们已一般性地说明了。现在,让我们逐一地分别讨论。我们先说明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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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勇敢者与恐惧相关,勇敢是德性之一。在前面的表中,我们也区分了大胆以及它的相反面——怯懦;因为在某种意义上,它们的确是彼此对立的。所以很明显,依照这些状态而得到称谓的人也同样是彼此对立的,例如懦夫(其所以有如此的称谓,是由于他的恐惧比应当的多,胆量比应当的少)和莽汉(他这种称谓的得来,依据的是他的惧怕比应当的少,胆量则比应当的多。因此,他们的称谓与其性质的状态是同词源的,例如“莽汉”与“鲁莽”就同词源[1])。所以,既然与怯懦和鲁莽相关的勇敢是最好的品质,人应该既不像莽汉(因为他们在一些方面不及,在另一些方面过度),也不像懦夫(他们的动作也同样是过度与不及,只不过方面不同,而是相反,因为他们是胆量不及而惧怕过度),那么显然,作为怯懦与鲁莽中间状态的就是勇敢;因为它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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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多数情形而言,勇敢者无所畏惧,而怯懦者则易生恐惧。无论事物多与少、大与小,后者都惧怕,而且怕得厉害,怕得迅速,与此相反的前者则要么根本不怕,要么只是轻微的、勉强的、偶尔的怕,而且也只怕大的事物。勇敢者能经受强烈的惊恐,怯懦者连轻微的惊恐也承受不住。那么,勇敢者能经受什么性质的东西呢?首先,是对自己惊恐的东西还是对其他人惊恐的东西?如果是对其他人惊恐的东西,他的勇敢似乎就没什么了不起;但如果是对他自己的,那么,对他造成惊恐的东西就应该很大,而且很多。惊恐的东西是造成惊恐者恐惧的东西,如果惊恐大,恐惧就强烈,如果惊恐小,恐惧则微弱;所以,使勇敢者感到恐惧的东西是很大的、很多的。但是相反,勇敢又似乎使人无恐惧,无恐惧存在于无惊恐或少惊恐中,而且是轻微的和勉强的。然而,惊恐或许有两层含义,就像快乐和善一样。有些东西是绝对的快乐和善,有些则只是对某个人的快乐和善,在绝对意义上却不是这样,而是相反,即恶和不快乐,例如,对歹徒有用的事情,对作为小孩的小孩快乐的东西。同样,惊恐也可分为绝对意义上的和对个别人物的。作为懦夫的懦夫感到的惊恐,有些是其他人无一惊恐的,有些也只是轻微地感到;但大多数人感到的惊恐,乃是对于人类本性的,我们将此称为绝对的惊恐。勇敢者对于这些是没有惊恐的,他经受住的也正是这类惊恐。但对于他来说,是既惊恐又不惊恐,——当他作为人时,就惊恐,当他作为勇敢者时,就不惊恐,或轻微的,或完全不。这些东西其实是惊恐的;因为对大多数人是如此。正因如此,勇敢者的状态才受赞颂,正如强壮者和健康者受赞颂一样。他们之所以有这些性质,不是因为没有劳苦和过度的事情压迫他们,而是因为他们或绝对地不受这些东西影响,或只轻微地受影响,虽然这些东西影响了许多人,或大多数的人。而病人、弱者和懦夫则是被普遍的影响所作用,只是比多数人感受得更快、更强烈,……再者,多数人受其影响的那些东西,勇敢者或完全不受影响,或受影响的程度轻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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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这样的疑问:对勇敢者来说,是否没有什么东西是惊恐的,他是否不恐惧?或者,没有什么妨碍他不能以上述方式恐惧?因为勇敢是跟随着理智的,而理智要求人选择美好的东西。因此,不是由于这种原因而经受住惊恐的人或是出于才智,或是胆大;只有由于美好的选择而经受惊恐的人才是无恐惧的和勇敢的。懦夫惊恐于他不应惊恐之物,莽汉则胆大于他不应胆大之物,只有勇敢者才该恐惧就恐惧,应胆大则胆大,在这方面,他是中庸的,因为他是按理智的要求而惊恐和胆大的。理智并不要求他经受大的痛苦和损失,除非那是好的。即使理智不要求,莽汉也在这些地方莽撞,懦夫则经受不住这些,只有勇敢者才按理智的要求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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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其相似性来说,有五种类型的勇敢;因为虽然他们经受的事情相同,但不是由于相同的原因。一种是民众的勇敢,它由于某种羞辱感。第二种是军人的勇敢,它由于经验和知识,正如苏格拉底所说,它不是怯懦,而是遭遇到怯懦。第三种是由于无经验和无知识的勇敢,由于这种勇敢,小孩和疯子才面对滚滚而来的东西,或去抓毒蛇。另一种是基于希望的勇敢,它常常使抱有侥幸心理的人和狂饮烂醉的人面临危险;因为酒能使人产生美好的希望。再一种勇敢则由于无理智的情感,例如,由于情爱和激情。因为沉溺于情爱之中的人更多的是莽撞,而不是怯懦,而且面临着许多危险,正如在麦塔篷通杀死僭主的那个人,以及传说中在克里特岛上的那个人。由于愤怒和激情的情形也一样,因为激情乃是失常的发狂。因此,野猪虽被人认为勇敢,但其实不是,因为只有在失常时,它们才如此,如果不失常,则是捉摸不定的,犹如鲁莽之人。但是,最大程度的激情型勇敢却很自然,因为激情是无与匹敌的,因此,小孩是最好的战士。民众的勇敢是由于法律。严格说来,上述这些没有一种是真正意义上的勇敢,虽然它们对鼓舞处于险境的人全都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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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惊恐,我们已笼统地作了说明,现在,最好是再作进一步的区分。一般说来,造成恐惧的东西被称为惊恐,它具有显得能造成毁灭性痛苦的性质。因为等待某种其他痛苦的人或许产生了另一类痛苦和情感,但又不是恐惧,例如,如果某人预见到他将遭受忌妒者感到的痛苦,或羡慕者、无耻者的那种痛苦。但是,恐惧仅仅出现在这样一种痛苦中:其本性似乎会导致生命的毁灭。因此,有些对某类事情非常软弱的人是勇敢的,而有些强硬的、有忍耐力的人却是懦夫。对死亡和死亡的痛苦持何态度,被认为几乎成了勇敢的某种特性。因为如果是这样的情形:某人能理智地面对热与冷,以及诸如此类的无危险的痛苦,但对死亡却软弱和恐惧,且不是由于其他什么情感,而是因为它造成毁灭,另一个人则相反,他对那类痛苦虽然是软弱的,但对死亡却泰然处之,那么,前者会被认为是懦夫,后者则是勇敢的。因为我们所说的危险,仅仅是指在这样的场合:恐惧的东西近在眼前,能造成这样东西的毁灭。当这种情形出现在面前时,才显得是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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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与我们把人称为勇敢相关的恐惧的东西,正如我们已说过的,是指那些能造成毁灭性痛苦的东西,而且,也只是在它们显得临近,而不是遥远,且是或显得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超过了人们所能承受的比例之时;因为有些东西必然对每个人都显得是惊恐的,并造成人的不安。因为正如热与冷以及其他某些能力超过我们和人的身体状况所能承受的程度一样,也没有什么妨碍在灵魂的承受方面有这种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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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懦夫与莽汉都是由于他们的状态而出错的;因为对懦夫而言,把不惊恐认作了惊恐,把轻微的认作了猛烈的,而对于莽汉,情形刚好相反,把惊恐的认作安全,把猛烈的当成轻微。勇敢者的认识最符合实际。因此,如果一个人由于无知而遭受恐惧,他就不是勇敢的,例如,如果一个人由于癫狂而遭受劈雷的袭击;如果他知道危险的分量,但出于激情而去冒险尝试,也不是勇敢的,例如,克里特人举起手臂去迎抱海浪;一般而言,野蛮人的勇敢都伴随有激情。有些人由于其他的快乐而经受危险;因为激情是有某种快乐的,既然它伴随有复仇的希望。但是,如若一个人为了这种快乐,或为了其他快乐,或为了摆脱更大的痛苦而面临死亡,那么,这些就不会公正地被称为勇敢。因为假如死亡是快乐的,放荡者就是由于不能自制地常常在死亡着,正如现在,虽然死亡本身不是快乐的,但造成死亡的因素却是快乐的,许多人由于不能自制而有意地遭遇死亡一样;他们无一被认为是勇敢的,即使他们死得极为从容。如果为了逃脱烦恼而寻死,犹如许多人所做的那样,那么,这类人也算不得勇敢,就像阿伽松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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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贱者一旦被劳苦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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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爱恋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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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们讲述的那个赫戎也是如此,由于忍受不了箭伤造成的痛苦,就祈求一死,虽然他是永生的。与这些人的情形类似,一切由于体验而遭受危险的人也不是勇敢,这或许是大多数军人遭遇危险的方式。因为事实与苏格拉底的观点正好相反,他认为勇敢是知识。因为懂得如何爬上桅杆的人的大胆,不是由于他知道惊恐是什么,而是因为他们知道怎样避免危险。由于它,人们会更加勇猛地战斗的东西也不是勇敢,因为否则,按德奥根尼的观点,强壮和财富就会是勇敢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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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人人都被贫穷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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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有些人虽然怯懦,但还是由于经验而面临危险,其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并不认为有危险,仿佛他们知道如何避免似的。其证据是,当他们认为危险已无法避免,近在眼前时,他们就不再面临它了。在所有的由于这类原因的人中,只有由于羞辱而面对危险的那些人似乎显得最为勇敢,正如荷马所说,赫克托尔面临着遭遇阿克琉斯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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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耻抓住了赫克托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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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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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吕达马首先就要对我冷讽热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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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类的勇敢是大众型的。真正的勇敢不是这种,也不是另外那些的某一种,只是与它们相似,恰如野兽的勇敢,由于激情而聚在一起打斗。因为一个人面临恐惧而不会退让,并不是因为他不这样做就会招致不光彩,也不是由于愤怒,更不是由于他没想到会被杀害,或由于有能力保护自己;因为在那种场合,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有什么恐惧的事情。但是,既然一切德性都意味着选择(我们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已在前面讲过了,它使人为了什么目的而选择一切,而所为了的这个目的是美好的),那么显然,作为一种德性的勇敢就会使人为了某种目的而面对恐惧,所以,他这样做既不是由于无知(因为它使他的判断更为正确),也不是由于快乐,而是因为这种行为是美好的。既然假如不是美好而是疯狂的,他就不会面对它们了;因为那样是卑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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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勇敢是什么性质的中间状态,它存在于什么之中,又由于什么,以及什么能力有惊恐,关于这些问题,就现在的考察方式而言,我们已说得相当充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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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接下来,我们必须力图对节制和放荡作出区分。“放荡”有多层含义。当一个人还未受某种挽救或医治时,他是放荡的,正如未曾分割的东西没有分割一样;而且,这些人中有的能被挽救,有的不能,如同没分的东西有的不能分,有的虽能分,但还未曾分一样,放荡亦如此。因为关于节制者能正确对待的那些东西,放荡者有的本性上不接受挽救,有的本性上虽能,但还没有接受挽救,例如小孩。我们是在后一种意义上同样地把小孩称为放荡,但是在另一种意义上称那些难以挽救的人,或由于放荡根本不能挽救的人为放荡。虽然放荡有多层含义,但是显然,它与某些快乐和痛苦有关,而且,这些不仅相互区别,也与在某种意义上排列得和这些相关的其他性质相区别;我们前面已说过了,我们是类比地使用放荡这个词的。对那些由于冷漠,不为这些快乐所动的人,有些人称之为麻木,另一些人则用类似的名称来描述;但这种状况不很熟知,也不普遍,因为所有人都更多地是在另一个方面犯错误,对每个人来说,其感觉被这类快乐所征服乃是自然的。这尤其适于在喜剧舞台上出现的、类似乡巴佬性格的那些人,他们即使是对适宜的和必需的快乐,也避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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