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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们来说,真理、上帝之类的词语,或者这些词语所代表的感觉,已变得相当重要。当我们说出“美国人”、“基督徒”、“印度教徒”或“愤怒”——我们就是代表感觉的词语。但我们并不清楚那个感觉是怎样的,因为那个词变得重要了。如果你称自己为佛教徒、基督徒,那个词是什么意思?那个词背后的含义是什么?你从未审视过那些。我们的中心、那个核心,就是那个词、那个标签。如果标签不重要,如果重要的是标签背后的东西,那你就可以一探究竟,但如果你认同了那个标签,死守不放,你就无法前行。然而,我们认同了那个标签:那所房子、那个形式、那个称号、那些家具、那个银行账户、我们的观点、我们的兴奋剂,等等。我们就是那一切——那些东西被一个名称所代表。东西变得重要了,名称、标签变得重要了;因此,那个中心、那个核心就是那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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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词语,没有标签,没有中心,就会有一种消解、一种空,不是吗?——不是那种有所恐惧时的空,那完全不是一回事。会有一种感觉,一种什么也不是的感觉,因为你去除了所有的标签,更准确地说,因为你了解了你给情绪和观念贴标签的原因,你焕然一新了,不是吗?你行动的时候,不再有一个中心。那个中心,即那个词,被消解了。标签被除去,哪里还有一个充当中心的你?你还在,但已发生转变。那个转变有点吓人,于是你就止步不前,你已开始判断,开始抉择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这样。你没有在已有的领悟下前进,你已经在判断了,意思就是,你的行动是从一个中心出发的。因此,你一旦判断,你就止步了;“喜欢”、“不喜欢”这样的字眼变得重要了。但如果不命名,那会怎样呢?你会更加直接地体验一种情绪、一种感觉,因而与它产生截然不同的关系,正如你要是不命名一朵花,就必须观察它。你被迫重新看它。如果不命名一群人,你就不得不挨个看每一张脸,不把他们概括为大众。因此你就会警醒得多,敏锐得多,更富有同情心;你有一种更深的怜悯和爱,但如果把他们概括为大众,一切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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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贴标签,你就必须留心出现的每一种感觉。你贴标签的时候,感觉与标签有区别吗?还是标签唤醒了感觉?请好好思考一下。贴标签的时候,我们大部分人都强化了感觉。感觉和命名是即刻的。如果在命名和感觉之间有一个间隔,你就可以弄清楚感觉是否与命名不一样,然后你就能不去命名而直接处理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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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从我们命名的一种感觉,比如从愤怒中解脱出来,这才是问题,不是吗?不是怎样征服它、怎样升华它或压抑它,那些做法既愚蠢又幼稚,但要怎样真正从中解脱呢?要真正从中解脱,我们就必须看看词语是不是比感觉更重要。“愤怒”那个词比那个感觉本身更重要。要真正发现那一点,感觉和命名之间就必须有间隔。这是一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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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不命名一种感觉,意思就是思想不在词语里打转,或者说如果我不使用词语、意象或符号思考,那是大多数人的做法——那会怎样?显然那时,头脑就不只是观察者了。如果头脑不使用词语、符号和意象思考,就不存在一个有别于思想即词语的思想者。那时头脑就是安静的,不是吗?不是被迫安静,而是真正安静下来。当头脑真正安静下来,出现的感觉就可以即刻得到处理。只有当我们命名感觉,并因而强化了它们,那些感觉才得以延续;它们被储存在那个中心,我们再贴上更多的标签,不是为了强化它们,就是为了谈论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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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头脑不再是那个中心,不再充当一个由词语和过去的经验构成的思考者——那一切都是记忆、标签,被储存起来,分门别类——如果不做那些事情,头脑自然就安静了下来。它不再被束缚,不再是那个中心、那个“我”——我的房子、我的成就、我的工作——这些仍然是词语,推动了感觉并因而强化了记忆。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头脑就是非常安静的。那个状态并非一种拒绝。相反,要走到这一步,你必须经历上述种种,这可是相当艰巨的工作;并不是学一套说辞,然后像个小学生似的反复念叨——“不要命名”、“不要命名”。要了解其中全部的含义,一路追踪到底,体验它,观察头脑怎样工作,因而走到不再命名的那一步,意思就是,不再有一个有别于思想的中心——显然,这整个过程就是真正的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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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头脑真正安静下来,那不可测度的境界才有可能出现。任何其他的过程,任何其他对真实的寻求,都不过是自我投射,是自造幻觉,因而是不真实的。但这个过程是艰难的,它意味着头脑不得不时刻觉察内在发生的一切。要来到这一步,从始至终不可以评判或辩护——不是说这是终点。终点并不存在,因为某个非凡的东西仍然在继续。没有承诺。你要去试验,去探究你自己,一层一层深入下去,把那个中心的所有层面都解开,你可以做得很快或者慢腾腾地来。观察头脑的运作过程,观察它怎样依赖词语,观察词语怎样刺激记忆或恢复僵死的经验,给它注入活力,这是相当有意思的。在那个过程中,头脑不是活在未来,就是活在过去。因此不管是对神经学,还是对心理学,词语都意义重大。要了解这些,请不要只听我说或者读本书就算了。他人和书籍都无法让你真正学到。你从书上学到或找到的东西都是不真实的。但你可以体验它,你可以在行动中观察你自己,在思考中观察你自己,看看你是怎样思考的,你是怎样快速地命名心中出现的感觉——对这整个过程的观察,就把头脑从那个中心解脱了出来。那时,头脑安安静静,可以迎接永恒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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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和最终的自由 论已知与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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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思考你不知道的东西;你只能思考你知道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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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 我们的头脑只知道已知的东西。我们内心里是什么在驱使我们寻找未知、真实、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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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 你的头脑强烈渴望未知吗?我们内心迫切想了解未知、真实和上帝吗?请认真地思考一下这个问题。这不是单纯地反问,而是要我们真正弄清楚自己的意图。我们每个人内心强烈渴望找到未知吗?有吗?你怎么找到未知?如果你不知道它,怎么找到它?是强烈渴望真实,还是只是渴望被扩张的已知而已?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知道很多事情——它们没有带给我幸福、满足和欢乐。所以现在我想要些别的,那些会带给我更深刻的欢乐、更强烈的幸福、更充足的活力的东西——随便怎么形容。已知,即我的头脑——因为我们的头脑是已知的,是过去的结果——那个头脑能觅得未知吗?如果我不知道真实、未知,我能如何去寻找它?显然它必须自己出现,我不能去找它。如果我去找它,我就只是在找已知之物,那些我自己投射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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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问题不在于,我们内心里是什么在驱使我们寻找未知——那是足够清楚的。是我们的欲望,想要更安全、更持久、更稳定、更幸福的欲望,想要逃开混乱、痛苦和困惑的欲望。那就是我们的驱动力,显而易见。如果有那样的驱动力、那样的强烈渴望,你就会在佛陀、基督或政治口号之类的东西上找到称心如意的逃避和庇护。那并非真实;那并非不可探知的未知。因此,对未知的强烈渴望必须终止,对未知的寻求必须结束;意思就是,必须要了解累积的已知,即那个头脑。头脑必须了解它自己,也就是已知,因为那就是它所知道的一切。你不能思考你不知道的东西;你只能思考你知道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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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困难在于,头脑没有在已知中前行;只有当头脑了解了自身,了解了它所有的活动都源于过去,都是在通过现在投射向未来,只有那时它才能前行。它是已知的持续运动,那个运动可以停止吗?只有了解了它的运动机制,只有当头脑了解了它自身,了解了它的运作、它的方式、它的目的、它的追求、它的需要——不只是表面的需要,还有内心深处的渴求和动机——那个运动才会停止。这是相当艰难的任务。这不是开一次会、听一次讲座或者读一本书就能弄清楚的。相反,它需要持续地留意、不断地觉察思想的每一个活动——不但觉察你清醒时的活动,而且觉察你睡着时的活动。它必须是一个整体的过程,而不是一个零星的、局部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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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意图必须正确。也就是说,认为我们的内心都想要未知,这是迷思,必须结束这样的想法。认为我们都在寻求上帝,这是幻觉——我们并没有。我们不必去追求光明。黑暗不在的时候,光明就在了。我们无法借助黑暗去寻找光明。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消除那些制造黑暗的障碍,但是否能消除取决于意图。如果你是为了看到光明而消除它们,那你就消除不了任何东西,你不过是在用光明这个词替代黑暗。即使是越过黑暗眺望,也是在逃避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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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必须考虑的,并非是什么在驱动我们,而是为什么我们内心充满困惑、混乱、对抗和敌意——生活中的种种愚蠢。当这些不存在的时候,就会有光明,我们不必去追求它。当愚蠢消失,智慧就在了。但一个努力想变得智慧的蠢人,仍然是愚蠢的。愚蠢永远无法产出智慧。只有愚蠢结束,智慧才会出现。一个愚蠢的人,努力想变得智慧、明达,显然永远成不了。要知道什么是愚蠢,我们必须探究它,不只是停留在表面,而要全面、彻底、深入、深刻地探究;我们必须探究愚蠢的各个层面,当愚蠢终止时,智慧就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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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重要的不是去弄清楚是否存在别的什么——别的比已知更伟大的东西,那些驱使着我们去寻求未知的东西,重要的是去看清楚我们的内心,看清楚是什么在制造混乱、战争、阶级差异和势利心,是什么让我们追求名声、积累学问,通过音乐、艺术等种种途径寻求逃避。显然,如实看到它们,回到我们真实的自我是重要的。从那里出发,我们就可以继续前行。那时抛开已知就相对容易了。当头脑寂静,当它不再向未来投射自我和抱持希望,当头脑真正安静下来,处于深度的宁静之中,未知就出现了。你不需要去寻寻觅觅。你无法邀请它;你可以邀请的只是你已知的东西。你无法邀请未知的客人;你只能邀请你已知的人。你并不知道未知、上帝、真实或不管什么。它必须不请自来。只有当地基打好,当地已犁好,它才能到来,但如果你为了它来而去刻意犁地,你是不会得到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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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问题不在于怎样发现未知,而是去了解头脑的积累过程,它始终是已知。那是艰巨的任务:需要持续的关注、持续的觉察,其中没有一丝分心、认同和谴责;那就是与实情共处。只有那时,头脑才能静止。再多的冥想和训练都无法让头脑静止,在“静止”这个词的真正意义上。只有风停,才能波止。你无法让水波静止。我们的工作不是追求未知,而是了解我们内心的困惑、混乱和痛苦;然后那个东西就会悄然出现,那其中就有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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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和最终的自由 论真理与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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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非常多互相冲突的面具;我们戴上一个合适的面具,而当另一个更有利、更舒服时,就扔掉原先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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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 你说过,真理一再重复就变成了谎言,怎么会呢?谎言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说谎不对?在我们生活的所有层面,这不是个微妙而意义深远的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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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 这里包含了两个问题,我们先来看第一个:如果重复一个真理,它怎么就变成了谎言?我们重复的到底是什么?你能重复你的体悟吗?我体悟了某个东西。我能重复它吗?我能描述它,谈论它,但那个体验并非我们所重复的东西,显然是这样吧?我们被困在言辞之中,错失了那个体验的意义。如果你有了一个体验,你能重复它吗?你也许想重复,你有重复的欲望,想重新感受一番,然而你一旦体验过,它就结束了,它无法被重复。可以被重复的只是感觉——相应的那个词带给生活的那种感觉。很不幸,大多数人都是宣传家,我们重复那个词,被困在其中。所以我们靠词语而活,真理反而不被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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