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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中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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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四句如用《心经》的话来说:第一句,空即是色;第二句,色即是空;第三句,空即是空;第四句,色即是色。至第五句所谓兼中到,乃是超越一切相对的境界,非正非偏,亦正亦偏,非空非色,亦空亦色,完全是一种圆融无碍的妙境。故“兼”的意义即为体相一如的境界。既不执事,亦不契理,非事非理,亦事亦理。这句话为禅家所特别重视。但欲适切解释,实颇不易。苏东坡另有首诗说:“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未消;到得还来无别事,庐山烟雨浙江潮。”这首诗很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兼中到”的道理。本位颂云:“兼中到,不堕有无谁敢和,人人尽欲出常流,折合还归炭里坐。”这颂专描写本地风光。凡天地的妙用,宇宙的灵机,都莫不尽量地呈露出来。正中来是倚重他力的,偏中至是专靠自力的,结果都落入兼中到。“兼”字非“兼务”、“兼带”之兼,乃事理合一,事理无碍的境界,即超越一切有无生死、迷悟凡圣、是非善恶一切相对的境界。但“人人尽欲出常流”,以为我要如何超凡人圣,去迷成悟,先存一个凡圣迷悟的分别之心,所以结果“还归炭里坐”,这都是由于不了解兼中到的道理。从前承阳大师在天童会下,身心脱落,得到如净禅师的密印还朝,常语人云:“这里一毫佛法也没有,空手入唐还乡。”这件故事,也可以描写兼中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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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既然一一地研究过《五位颂》了,就知道它是将天地自然的万物现象从本体、现象、妙用三方面去观察,以阐明事理之关系,阐明事理在这三方是圆融无碍的。禅家不重文字言说,专在彻悟佛心,故所遗留文字记述甚少,可供我们参考者不多。不过我们在这里可知道的就是《五位颂》的思想是禅家一贯的道理,与《参同契》的思想是互相发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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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料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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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料简》为临济义玄所作,原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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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人不夺境,夺境不夺人,人境俱夺,人境俱不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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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句可说是四种看法,或四个标准;我们可以用这些标准去观察宇宙万事万物。宇宙是“差别”相。也可说只是“一”相。因为一切法散为一一法,一一法又摄于一切法,所以差别即是平等,平等即是差别;小非大,大非小;小即大,大即小;有非无,无非有;有即无,无即有。与之,则万物皆备于我;夺之,则我育于万物。就客观说,只见有宇宙,不见有人,故曰“夺人不夺境”;就主观说,只见有人,不见有宇宙,故曰“夺境不夺人”。但只是就人与境上着眼,犹不免滞执于人与境,未能达观万物、彻悟宇宙之理,所以要进一步不为人境所系牵,不滞执于人境,这一步便是“人境俱夺”了。可是这进一步的见解也不算超绝。因这一境犹属有意作为,不是本地风光。为要不掩蔽本来面目而犹能达于超绝的境地的,则惟有“人境俱不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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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句话,可以用撞钟的譬喻来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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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人不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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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说钟鸣而撞木不鸣,无钟则钟音不起;是在客观的境(钟)着眼,是注重境而不注重人。这是第一个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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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境不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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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说钟鸣实起于撞木,无撞木则钟音不起;是在主观的人(撞木)着眼,是注重人而不注重境。这是第二个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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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境俱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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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说钟鸣不起于钟,亦不起于撞木,乃是起于钟与撞木之间;是从主观客观的关系上着眼,不专注重人或境。这是第三个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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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境俱不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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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说钟也要紧,撞木也要紧,撞木与钟之间也要紧,三者缺一不可。这种看法,是不单执著于人或境,又不故意作为而掩蔽了人或境。这是第四个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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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家思想特重第四个标准,因这种境界,正是表现本地风光,这是“执事元是迷,契理亦非悟”的看法,是“本末须归宗,尊卑用其语”的看法,可见禅家的思想,都是一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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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我们若能把握住禅家的根本立场,认识其思想要点,则凡属禅家哲理中一切话头都可领会。我们在看过《五位颂》和《四料简》之后,更可明白禅家思想的主眼。禅家因为作了这么一番的努力,所以后来在中国哲学界便发生了很大的影响,将于次节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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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哲学十讲 四 禅家对唐宋以后思想界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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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家的思想是很致密的,它的一超直入的主张,最适宜生长于封建社会,而为统治阶级所欢迎。统治阶级的命令便是一超直入的,不许加以说明的,言语文字都成为赘余无用的。所以禅家思想在唐以后特别发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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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禅家对于唐代李翱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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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翱在唐代算是一位突出的人物,他的思想虽参和着儒、佛、道三家的成分,但对于禅家的造诣独高。我们在他的《复性书》里面就可以看到他匠心独具。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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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曰:“人之昏也久矣。将复其性者必有渐也,敢问其方?”曰:“弗虑弗思,情则不生;情既不生,乃为正思。正思者无虑无思者也。”……曰:“已矣乎?”曰:“未也,此斋戒其心者也,犹未离于静焉。有静必有动,有动必有静,动静不息,是乃情也……方静之时,知心无思者,是斋戒也。知本无有思,动静皆离,寂然不动者,是至诚也。”……问曰:“本无有思,动静皆离,然则声之来也,其不闻乎?物之形也,其不见乎?”曰:“不睹不闻,是非人也,视听昭昭,而不起于见闻者斯可矣。无不知也,无不为也。其心寂然,光昭天地,是诚之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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