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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51 某有疑问呈先生曰:“人物之性,有所谓同者,又有所谓异者,知其所以同,又知其所以异,然后可以论性矣。夫太极动而二气形,二气形而万化生,人与物俱本乎此,则是其所谓同者。而二气五行缊交感,万变不齐,则是其所谓异者。同者其理也,异者其气也。必得是理,而后有以为人物之性,则其所谓同然者,固不得而异也。必得是气,而后有以为人物之形,则所谓异者,亦不得而同也。是以先生于《大学·或问》,因谓‘以其理而言之,则万物一原,因无人物贵贱之殊;以其气而言之,则得其正且通者为人,得其偏且塞者为物,是以或贵或贱,而有所不能齐’者,盖以此也。然其气虽有不齐,而得之以有生者,在人物莫不皆有;理虽有所谓同,而得之以为性者,人则独异于物。故为知觉、为运动者,此气也;为仁义、为礼智者,此理也。知觉运动,人能之,物亦能之;而仁义礼智,则物固有之,而岂能全之乎?今告子乃欲指其气而遗其理,梏于其同者,而不知其所谓异者,此所以见辟于孟子。而先生于《集注》,则亦以为‘以气言之,则知觉运动,人物若不异;以理言之,则仁义礼智之禀,非物之所能全也’。于此则言气同而理异者,所以见人之为贵,非物之所能并;于彼则言理同而气异者,所以见太极之无亏欠,而非有我之所得为也,以是观之,尚何疑哉!有以《集注》、《或问》异同为疑者,答之如此,未知是否?”先生批云:“此一条论得甚分明,昨晚朋友正有讲及此者,亦已略为言之,然不及此之有条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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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53 这一段讨论理气同异的关系,是何等的明白透彻。太极是指理而言,二气是指气而言。人物之生,俱本乎太极,这是就理说,所谓同也。二气交感,万变不齐,这是就气说,所谓异也。人物之性,禀受于理,这是同而非异,所以说,“万物一原,固无人物贵贱之殊”。人物之形,禀受于气,这是异而非同,所以说,“得其正且通者为人,得其偏且塞者为物”。晦庵说明理同气异,则谓:“人物之生,天赋之以此理,未尝不同。但人物之禀受,自有异耳。如一江水,你将杓去取,只得一杓,将碗去取,只得一碗!至于一桶一缸,各自随器量不同,故理亦随以异。”这是就“万物一原”说。晦庵说明气同理异,则谓:“自一气而言之,则人物皆受是气而生;自精粗而言,则人得其气之正且通者,物得其气之偏且塞者。惟人得其正,故是理通而无所塞;物得其偏,故是理塞而无所知。”这是就“万物异体”说。所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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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55 以理言之,则无不全;以气言之,则不能无偏。(《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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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57 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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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59 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绝不同。(《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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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61 然则气和理是两个对立的东西吗?却又不然。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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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63 天下未有无理之气,亦未有无气之理。(《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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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65 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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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67 有是理必有是气,不可分说。都是理,都是气,哪个不是理,哪个不是气。(《语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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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69 原来理和气是不能分说的,“天下未有无理之气,亦未有无气之理”,这一句话,把理和气的关系,说得是何等的明白了。理和气虽然不能分说,但是晦庵却认定理在气中。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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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71 人之所以生,理与气合而已。天理固浩浩不穷,然非是气,则虽有是理,而无所凑泊。故必二气交感,凝结生聚,然后是理有所附著。(《语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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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73 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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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75 此本无先后之可言,然必却推其所从来,则须说先有是理。然理又非别为一物,即存乎是气之中,无是气,则是理亦无挂搭处。气则为金木水火,理则为仁义礼智。(《语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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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77 “故必二气交感,凝结生聚,然后是理有所附著。”“理非别为一物,即存乎是气之中,无是气,则是理亦无挂搭处。”晦庵在这两段话里面,很明显地告诉我们:理在气中。不过他以为理虽在气中,却仍以理为主。他说:“有是理便有是气,但理是本。”(《语类》)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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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79 天道流行,发育万物,有理而后有气,虽是一时都有,毕竟以理为主。(《语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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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81 理和气虽一时都有,却仍以理为主。于此,我们可以看出晦庵的思想,依旧是“理一元论”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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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83 晦庵论性,也是根据理和气的观点。他提出一个天地之性和气质之性的分别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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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85 论天地之性,则专指理言;论气质之性,则以理与气杂而言之。未有此气,已有此性,气有不存,而性却常在。虽其方在气中,然气自是气,性自是性,亦不相夹杂,至论其遍体于物。无处不在,则又不论气之精粗,莫不有是理。(《语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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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87 在这一段话里面,含着四层意思。第一,他告诉我们,天地之性是理,气质之性是理与气杂。第二,他认为:“未有此气,已有此性,气有不存,而性却常在。”这与他所说的“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相发明。第三,他说:“虽其方在气中,然气自是气,性自是性,亦不相夹杂。”这与他所说的“有是理必有是气,不可分说。都是理,都是气,哪个不是理,哪个不是气”的话,似乎是冲突,其实不然,因为他又说过:“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绝不同。”第四,他告诉我们,理虽在气中,却仍以理为主。说明了上述几点之外,他便作出这样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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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89 有天地之性,有气质之性。天地之性,则太极本然之妙,万殊而一本者也。气质之性,则二气交运而生,一本而万殊者也。(《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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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91 “太极本然之妙”,是指理而言,所以认为是天地之性;“二气交运而生”,是指气而言,所以认为是气质之性。“万殊而一本”,就是他所说的“于彼则言理同而气异者,所以见太极之无亏欠,而非有我之所得为”。“一本而万殊”,就是他所说的“于此则言气同而理异者,所以见人之为贵,非物之所能并”。但气质之性何以是“一本而万殊”呢?《语类》上这样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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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93 问:“气质有昏浊不同,则天命之性有偏全否?”曰:“非有偏全。谓如日月之光,若在露地,则尽见之;若在蔀屋之下,有所遮蔽,有见有不见。昏浊者是气昏浊了,故自蔽塞,如在蔀屋之下。然在人则蔽塞有可通之理,至于禽兽,亦是此性,只被他形体所拘,生得蔽隔之甚,无可通处。至于虎狼之仁,豺獭之祭,蜂蚁之义,却只通这些子,譬如一隙之光。至于猕猴形状类人,便最灵于他物,只不会说话耳。”(《语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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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95 天命之性无偏全,气质之性有昏浊,这是由于被形体所拘的缘故。既被形体所拘,则所得之气虽同,而理实各异。物之蔽隔甚者,无可通处;虎狼、豺獭、蜂蚁,只通一隙之光;猕猴虽灵于他物,然终不若人。这便是“气同而理异”的道理,所以晦庵对于气质之性,也看得非常重要。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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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97 才说性时,便有些气质在里,若无气质,则这性亦无安顿处。所以继之者只说得善,到成之者便是性。(《语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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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8099 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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