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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非消灭,聚非幻成,散而不可见,聚而可见,散则隐,聚则显。故船山反复说明聚散屈伸的关系,而不言生灭。明乎此,则知船山之所以重有,与其所以反对释氏的无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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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上面曾经说过,重有重动,是船山全部思想的两大柱石。我们又说过,船山重有的思想,是从他的体的观念出发;船山重动的思想,是从他的用的观念出发。他因为反对释氏的无,所以重有;因为反对老氏的静,所以重动。关于他的重有的思想,我们已经说明一个大概,现在进而讨论他的重动的思想。船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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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动而生阳,动之动也;静而生阴,动之静也。废然无动而静,阴恶从生哉!一动一静,阖辟之谓也。由阖而辟,由辟而阖,皆动也。废然之静,则是息矣。至诚无息,况天地乎!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何静之有!(《思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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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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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习而说,朋来而乐,动也;人不知,而不愠,静也,动之静也;嗒然若丧其耦,静也,废然之静也。天地自生,而吾无所不生。动不能生阳,静不能生阴,委其身心,如山林之畏佳,大木之穴窍,而心死矣。人莫悲于心死,庄生其自道矣乎!(《思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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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山把动和静的关系,分为三种:第一为动之动;第二为动之静;第三为废然之静。他认为宇宙间的一切,都是时刻在变动不停,所谓静,不是停息不动的意思,静,不过是动的另一种方式,所以称之为动之静。假如是真的停息不动了,我们不应叫它做静,只应叫它做息。这种停止不动的息,船山称之为废然之静。我们要知道静和废然之静,是完全不同的。静是动的另一方式,静是包含在动的关系当中,所谓静,实际上就是动,不过是名词不同,不过是一件事的两面观而已。所以船山称之为动之静。至若废然之静,其含意大不相同。废然之静是息,是停止不动的意思。所谓息,是指不动而言。息与动处于对立的地位。息则不动,动则不息,息和动,决无同时并存的可能。我们知道宇宙间的一切,都是“由阖而辟由辟而阖”地变动着,永远没有停息的时候。假如说宇宙是不动的,那么,生机断绝,作用全失,宇宙还能成其为宇宙吗?所以船山说:“至诚无息,况天地乎!”因此船山认为庄生之“嗒然若丧其耦”,为“废然之静”,而称之为“心死”。老氏因为主静,所以看重一个朴字,船山对此,异常反对。他说:“朴之为说,始于老氏,后世习以为美谈。朴者,木之已伐而未裁者也。已伐则生理已绝,未裁则不成于用,终乎朴,则终乎无用矣。如其用之,可栋可楹,可豆可俎,而抑可溷可牢,可杻可梏者也。”(《俟解》)又说:“养其生理自然之文,而修饰之以成乎用者,礼也。诗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遄死者,木之伐而为朴者也。”(《俟解》)木之未伐的时候,生机盎然,充满条达荣茂,这是动的缘故,也正是用的缘故。木之已伐而裁之以用,大而用之则可栋可楹可豆可俎,小而用之则可溷可牢可权可梏,这依旧是动的缘故,也正是用的缘故。至于朴,是指的那种停息不动的已伐之木而未裁之以用的关系而言。此种生理已绝不成于用的废物,有何价值之可言!所以船山称此已伐而未裁的朴,为“遄死”,为“终乎无用”了。船山曾经说明动和用的关系,有如下的话语。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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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诸中者为静,见诸行者为动。(《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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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涵者其体,是生者其用。(《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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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体之觉,动静,体之用。(《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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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有体则必生用,用而还成其体,体静而用动。故曰,静极而动,动极而静,动静无端。(《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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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他既说“存诸中者为静”,又说“中涵者其体”;既说“见诸行者为动”,又说“是生者其用”。所谓“存诸中”,就是“中涵”的意思;所谓“见诸行”,就是“是生”的意思。可见静,是指体而言;动,是指用而言。所以他说“体静而用动”。但是“体静而用动”,是就动和静的本身而言,若以动静对体的关系来看,则又不同。何以故?因为“静极而动,动极而静,动静无端”的缘故。所谓“动静无端”者,就是说动静都是用的关系。船山所谓“动”是动之动,“静”是动之静,正是这个缘故。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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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极而静,静极复动,所谓动极静极者,言动静乎。(《思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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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动即静,方静旋动,静即含动,动不含静,善体天地之化者,未有不如此者也。(《思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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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两段话里面,可以看出船山说明动和静的关系。但是动和静是怎样发生的呢?他以为是由于阴阳二气的作用。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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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二气,充满太虚,此外更无他物,亦无间隙。天之象,地之形,皆其所范围也。散入无形,而适得气之体,聚为有形,而不失气之常。(《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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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者,太虚之量,实者,气之充周也。升降飞扬而无间隙,则有动者以流行,则有静者以凝止。于是而静者以阴为性,虽阳之静,亦阴也;动者以阳为性,虽阴之动,亦阳也。(《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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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者,交相感。阴感于阳,而形乃成;阳感于阴,而象乃著。遇者,类相遇。阴与阳遇形乃滋,阳与阴遇象乃明。感遇则聚,聚已必散,皆升降飞扬自然之理势。(《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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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静者,即此阴阳之动静,动则阴变于阳,静则阳凝于阴……非动而后有阳,静而后有阴,本无二气,由动静而生,如老氏之说也。(《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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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二气,充满太虚,此外更无他物,亦无间隙”,这是就体而言。“散入无形,而适得气之体,聚为有形,而不失气之常”,这是就用而言。惟其有体和用的关系,所以发生阴阳动静的作用。静,以阴为性,动,以阳为性,静以凝止,动以流行。因为有动和静的关系,于是阴阳二气,发生感和遇的作用。阴阳交相感,然后形乃成而象乃著;阴阳类相遇,然后形乃滋而象乃明。这种成形、著象、滋形、明象的感和遇的作用,完全是由于动和静的关系。不过我们要知道,动静,就是阴阳二气本身的动静,并不是说在阴阳二气之外,另有一种动静的关系存在。如果说因动而后有阳,因静而后有阴,那就等于是说,在未有体之先,已有用的关系存在,先有用而后有体。我们知道,用的关系,从体而生,用何能先体而存在。动静的关系,从阴阳而生,动静又何能先阴阳而存在。船山以为老氏那种本无阴阳二气,由动静而生阴阳的说法,完全是一种先有用而后有体的倒果为因的谬说。但这点也是船山思想和老氏思想的一个很重要的分野。船山对于这种体用动静的关系,曾有一段明白晓畅的说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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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必成实,实中有虚,一也;而来则实于此虚于彼,往则虚于此实于彼,其体分矣。止而行之动,动也,行而止之静,亦动也,一也;而动有动之用,静有静之质,其体分矣。聚者聚所散,散者散所聚,一也;而聚则显,散则微,其体分矣。清以为浊,浊固有清,一也;而清者通,浊者碍,其体分矣。使无一虚一实一动一静一聚一散一清一浊,则可疑太虚之本无有,而何者为一?惟两端迭用,遂成对立之象。于是可知所动所静所聚所散为虚为实为清为浊,皆取给于太和缊之实体。一之体立,故两之用行。如水惟一体,则寒可为冰,热可为汤,于冰汤之异,足知水之常体。(《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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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之体立,两之用行”,是船山说明体用以及阴阳动静关系的一句最明了的话语。我们既然知道动静和阴阳的关系,那么当阴阳发生了动静的作用以后,将成何种状态呢?船山以为那是一种变化不息,日新不已的状态。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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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象斯有对,对必反其为;有反斯有仇,仇必和而解。(《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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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气化言之,阴阳各成其象,则相为对。刚柔寒温生杀必相反而相为仇,乃其究也,互以相成,无终相敌之理,而解散仍返于太虚。(《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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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相仇则恶,和而解则爱。阴阳异用,恶不容已。阴得阳,阳得阴,乃遂其化,爱不容已。(《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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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者,言其规模仪象也,非谓质也。质日代而形如一,无恒器而有恒道也。江河之水,今犹古也,而非今水之即古水。灯烛之光,昨犹今也,而非昨火之即今火。水火近而易知,日月远而不察耳。爪发之日生,而旧者消也,人所知也;肌肉之日生,而旧者消也,人所未知也。人见形之不变而不知其质之已迁,则疑今兹之日月,为邃古之日月;今兹之肌肉,为初生之肌肉。恶足以语日新之化哉?(《思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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