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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无特立之体,即其神化以为体,民之视听明威,皆天之神也。故民心之大同者,理在是天即在是,即吉凶应之。若民私心之恩怨,则祁寒暑雨之怨,恣徇耳目之利害,以与天相忤,理所不在,君子勿恤,故流放窜殛,不避其怨而逢其欲。己私不可徇,民之私亦不可徇也。(《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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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山既认一切恶因的发生,都由于私的关系。那么,我们应该用怎样的方法去矫正呢?船山于此,提出了一个“诚”字。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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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诚,圣人之无私,一也。(《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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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自有其至,常人以私意度之,则不可测。神非变幻无恒也。天自不可以情识计度,据之为常,诚而已矣。(《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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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有定而运之无方,运之者,得其所以然之理,而尽其能然之用。惟诚,则体其所以然,惟无私,则尽其能然。所以然者,不可以言显,能然者,言所不能尽。言者,但言其有形之器而已。故言教有穷,而至德之感通,万物皆受其裁成。(《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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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之有灾祥,物之有善恶灵蠢,圣人忧之,而天不以为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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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者无不诚,则无不可成其至教也。(《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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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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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诚神,非变幻不测之谓,实得其鼓动万物之理也。不贰,非固执其闻见之知,终始尽诚于己也。此至诚存神之实也。(《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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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和私是相反的,对立的,诚则无私,私则不诚。诚,就天的关系而言;无私,就人的关系而言,其实只是一件东西。天本有其至理存在,并不是“变幻无恒”的,但是普通的人,妄以私意计度,则天成为“不可测”的东西了。天并不是“不可测”的。测天之法,只有测之以诚。诚和无私,虽然是一件东西,却是它们所指示的关系,显现着两种不同的方向。诚是“体其所以然”的;无私是“尽其能然”的。“所以然”是指“体”的关系而言;“能然”是指“用”的关系而言。“所以然”指“体”,“体”是不容易用言语说明的,故“不可以言显”;“能然”指“用”,“用”则千变万化,无有尽穷,故“言所不能尽”。只有本着至德——诚的感通,然后“万物皆受其裁成”。所以他说:“在天者无不诚,则无不可成其至教也。”于此,我们知道:只有诚,才能把握住鼓动万物的至理;只有始终的“尽诚于己”,才不固执著一己之私的“闻见之知”。船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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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者,成身也。非我则何有于道,而云无我者,我,谓私意私欲也。欲之害理,善人信人几于无矣。唯意绚闻见,倚于理而执之,不通天地之变,不尽万物之理,同我者从之,异我者违之,则意即欲矣。无我者,德全于心,天下之务皆可成,天下之志皆可通,万物备于我,安土而无不乐,斯乃以为人人。(《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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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谓私意私欲,也就是意、必、固、我的我。张载对于意、必、固、我,曾经有过这样的解释,他说:“意,有思也;必,有待也;固,不化也,我,有方也。四者有一焉,则与天地为不相似。”张载以为我们必须忘却这四项,才能体天而达于成德的极致。他这样认为:“天地诚有而化行,不待有心以应物”,然后无“意”;“施生无方,栽培倾覆,无待于物以成德”,然后无“必”;“四时运行,成功而不居”,然后无“固”;“并育并行,无所择以为方体”,然后无“我”。当我们有着私意私欲的时候,当然是“不通天地之变,不尽万物之理”。因为这时的“我们”是“意绚闻见,倚于理而执之”的缘故。假如我们要想达到那种“德全于心”的境地,必定先要能够“无我”。因为“无我”,才可断绝私意私欲;断绝私意私欲,才可达到“诚”的境地。船山并用“诚”说明顺吉逆凶的关系。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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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者,吾性之所必尽,天命之大常也。顺之,则虽凶而为必受之命;逆,则虽幸而得吉,险道也。险,则未有不危者。(《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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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认为诚是不息的,惟其不息,所以大公。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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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息而大公,一于神,一于理,一于诚也。大人以道为体,耳目口体无非道用,则入万物之中,推己即以尽物,循物皆得于己,物之情无不尽,物之才无不可成矣。(《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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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山对于诚之一字,看得非常重要。他以为诚是无所不在,无所不包的。所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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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者,神之实体,气之实用。在天为道,命于人为性,知其合之谓明,体其合之谓诚。(《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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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我们可以看出船山是何等的重视“诚”了。同时,我们更可以明白船山对于那种成为恶因的“私”是何等的深恶痛绝!这是船山说明理和欲的关系的第一个步骤。我们再看船山对于理和欲的关系的第二个步骤,是怎样的说法。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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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公理,无公欲。私欲净尽,天理流行,则公矣。(《思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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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有公理,无公欲,公欲者,习气之妄也。(《思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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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天理则与天同其神化,徇人欲则其违禽兽不远矣。(《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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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公欲,即理也,人人之独得,即公也。道本可达,故无所不可达之于天下。(《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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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了上面所引用的几段话以后,不免要发生一种极大的怀疑。就是觉得船山一方面说,“有公理,无公欲”;而另一方面却又说,“天下之公欲,即理也”。一方面反对人欲,而说“徇人欲则其违禽兽不远矣”;另一方面却又认为欲即是理。这两种不同的而且矛盾冲突的思想,都从王船山一人的嘴里讲了出来,这不是一种很怪异的现象吗?假使我们不能把这种关系说得明白,我们又怎能了解船山对于理和欲的看法?我们要知道船山所认为欲即是理的欲,是指“物欲”的欲而言。船山所反对的欲,是指“意欲”“私欲”“人欲”的欲而言。“物欲”的欲,与“意欲”“私欲”“人欲”的欲,大有分别。船山对于“意欲”的解释,则谓:“意者,心所偶发,执之则为成心矣。”(《正蒙注》)对于“私欲”的解释,则谓:“以其欲而公诸人,未有能公者也。”(《思问录》)对于“人欲”的解释,则谓:“人欲者,为耳目口体所蔽,而窒其天理者也。”(《正蒙注》)所谓“心所偶发”,“以其欲”,“为耳目口体所蔽”,都是指“蔽于一己之见闻”的私欲而言。如果我们要想以这种蔽于一己之见闻的私欲,公诸人,视私为公,误蔽为明,强人同己,结果怎能达到公的地步?不但不能达到公的境地,反而不免“执之则为成心”,且“窒其天理”了。所以船山说,“有公理,无公欲”,“徇人欲则其违禽兽不远矣”,“私欲净尽,天理流行,则公矣”,“公欲者,习气之妄也”。至于“物欲”的欲,则与“意欲”“私欲”“人欲”的欲,迥不相同。物欲是自然流行,天下所同的欲。无论什么人,都不能够把这种物欲,占之为一己之私;同时也没有一个人,会失去了这种物欲。这就叫做“人人之独得”。这种“人人之独得”的,自然流行、天下所同的公欲,正是宇宙间的一种永存的至理。所以船山说,“人人之独得,即公也”,“天下之公欲,即理也”。我们现在且举一个例子,来说明这两种不同的关系。我们知道:凡是一个人,有了眼睛,都有一种喜欢看见美色的欲望,这是人人之所同,也是“人人之独得”;这是自然之流行,也是“天下之公欲”,这就叫做“物之欲”。假如说,现在有一个人,在他的眼中看来,他认为只有红色是最美的,其余的各种颜色,都是不美的,他现在要把他个人所认为最美的红色,公之于人,要想强迫天下之人,都与他抱着同样的见解,认为其他的颜色,都是不美的,只有红色是最美的,这就是所谓“执之则为成心”“习气之妄”“为耳目口体所蔽”的了。我们看了他这两种不同的意见,不但觉得他在思想方面,没有丝毫矛盾冲突的地方,而且正可以在这里,看出船山的思想的精深和见解的独到,成为有清一代突出的人物。我们既已明了船山对于“物欲”和“意欲”“私欲”“人欲”的两种不同的看法,那么,我们可以更进一步讨论船山的理欲一元论。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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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质者,气成质而质还生气也。气成质,则气凝滞而局于形,取资于物以滋其质。质生气,则同异攻取,各从其类。故耳目口鼻之气,与声色臭味相取,亦自然而不可拂违。此有形而始然,非太和缊之气,健顺之常,所固有也。(《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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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性者,生之理也。均是人也,则此与生俱有之理,未尝或异。故仁义礼智之理,下愚所不能灭,而声色臭味之欲,上智所不能废,俱可谓之为性。(《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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