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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077 识知者,五常之性所与,天下相通而起用者也。知其物乃知其名,知其名乃知其义,不与物交,则心具此理而名不能言,事不能成。赤子之无知,精未彻也;愚蒙之无知,物不审也。(《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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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079 名之必可言,言或有不可名者矣;言之必可行,行或有不容言者矣。(《思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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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081 行在先,从行为当中,发生出言语来,有了言语,才有指定事物的名称。我们要知道一件事物的意义,必先知道它的名称,我们要知道这事物的名称,当然要与它先相接触。如果你不与物相接触,纵然你的心里面藏着这种道理,但是“依旧名不能言,事不能成”。所以说赤子的无知,由于精之未彻;愚蒙的无知,由于物之不审。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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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083 惟于天下之物,知之明,而合之离之消之长之,乃成吾用。不然,物各自物,非我所得用,非物矣。(《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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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085 他认为只有对于天下的事物,知道得很明白了,然后能使物成为我用。不过怎样才能做到“知之明”的地步呢?他以为“缘见闻而生其知,非真知也”。(《正蒙注》)也不是“感于见闻,触名思义,触事求通之得谓之知能”(《正蒙注》)的。只有在行为当中,我们才能求知,才能得“知之明”,才能证实我们所知的程度。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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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087 知及之,则行必逮之,盖所知者以成而明,自不独知而已尔。动而曰徙义者,行而不止之谓动。(《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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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089 故曰吉行,吉在行也。(《思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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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091 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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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093 知之始有端,志之始有定,行之始有立。(《思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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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095 船山对于“行”之一字,看得何等重要。他认为知在行中,舍行无知。所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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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097 故知先行后之说,非所敢信也。(《思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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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099 近世王氏之学,舍能而孤言知,宜其疾入于异端也。(《思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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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101 船山的思想,出发于体用一源,而归结于行,这正是他的一贯的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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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106 中国哲学十讲 [:1701925317]
1701929107 中国哲学十讲 五 船山思想略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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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109 对于船山的全部思想,我们应当特别提出批评的,至少有两点:第一,是船山对于释、老两氏的攻击;第二,是船山自己的重“心”重“我”的倾向。我们已经说过,船山提出“有”字,攻击释氏的无;船山提出“动”字,攻击老氏的静。他对释、老的攻击,实际上是误解释、老。他在其他方面,对于释、老两家的思想,又往往并加攻击。譬如他在《乾称篇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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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111 庄、老言虚无,言体之无也;浮屠言寂灭,言用之无也。而浮屠所云真空者,则亦销用以归于无体。盖晋、宋间人缘饰浮屠以庄、老之论,故教虽异而实同。其以饮食男女为妄,而广徒众以聚食,天理终不可灭,唯以孩提之爱为贪痴,父母为爱惑所感,毁人伦,灭天理,而同于盗贼禽兽尔。(《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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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113 释氏所说的真空,不可视之为“无”,其云寂灭,亦非废“用”。老氏对于体和用的关系,亦很重视,而且说得异常透彻。譬如云:“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对于“动”和“用”及“动”和“用”之所由发生,说得何等明白,岂能说老氏的思想是主张不动的么?至谓释、老两氏,“教虽异而实同”,并释、老为一谈,尤为大错。释、老两氏的思想,纵多可评议之处,但是他们自有他们的立脚点。释言心外无境,境由心造;老言心外有境,境自无生。又释言无生法忍,勘破生灭;老言久视长生,本无死地。这样看来,释、老立场各异,又何能并为一谈?关于船山攻击释、老两氏的地方,我们只能说是船山的聪明自用。这是我们应该注意的第一点。船山的思想虽然重“体”,重“气”,重“形”,然而他的归结,仍不免有重“心”的倾向;船山虽然是主张“毋我”,主张“物我同源”,然而仍不免有重“我”的倾向。而船山重“我”的倾向,又是从他的重“心”的倾向,发生出来的。船山思想所以陷于这样的矛盾,大半是受着时代和环境的限制的缘故。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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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115 闻见,习也。习之所知者,善且有穷,况不善乎!尽性者,极吾心虚灵不昧之良能,举而与天地万物所从出之理,合而知其大始,则天下之物,与我同源,而待我以应而成。故尽孝而后父为吾父,尽忠而后君为吾君,无一物之不自我成也。非感于见闻,触名思义,触事求通之得谓之知能也。(《正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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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117 所谓“天下之物,与我同源,而待我以应而成”,这是何等重“我”的倾向。所谓“尽性者,极吾心虚灵不昧之良能”,这是何等重“心”的倾向。惟其有重“我”的倾向,所以要说“无一物之不自我成也”。惟其有重“心”的倾向,所以要说“大其心”。“心之所存,推而行之,无不合于理,则天下能违矣。”“知象者,本心也,非识心者,象也。”(《正蒙注》)为什么说船山重“我”的倾向是从重“心”的倾向发生出来的呢?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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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119 目所不见之有色,耳所不闻之有声,言所不及之有义,小体之小也,至于心而无不得矣。思之所不至,而有理未思焉耳。故曰,尽其心者知其性。心者,天之具体也。(《思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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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9121 我们看子“心者,天之具体也”这句话以后,我们知道船山依旧是一个十足的唯心论者。就西洋哲学的情形说,一个唯我论者必定是个唯心论者,而一个唯心论者,却不一定是唯我论者。船山则二者兼而有之,而唯心的倾向更强于唯我。这是很值得注意的地方。船山的思想,虽然是从“体用一源”出发,虽然是重“有”重“动”,虽然能够说出那种“有象斯有对,对必反所为;有反斯有仇,仇必和而解”的变化法则的至理,然而他的归结点,毫不能掩盖他的唯心论的企图。这是我们应该注意的第二点。不过我们对于船山的思想,依旧不容忽视。船山对于姚江之学,攻击最力。他在《俟解》中曾说:“侮圣人之言,小人之大恶也……至姚江之学出,更横拈圣言之近似者,摘一句一字以为要妙,窜入其禅宗,尤为无忌惮之至。”船山对于宋儒则相当推崇,而于张载则极为景仰。他在《张子正蒙注序》里面说道:“张子之学,上承孔、孟之志,下救来兹之失,如皎日丽天,无幽不烛,圣人复起,未有能易焉者也。”船山的思想,为姚江之学的反动,这是当时环境的一个必然的趋势。船山虽然推崇宋儒,而以孔、孟为依归,然其思想体系之伟大,实非孔、孟与宋儒之思想所能范围之。我们处处可以看出船山的思想,是重“用”、重“动”、重“欲”、重“行”,而其重“动”、重“欲”、重“行”的思想,实从其重“用”的思想推演而成。重“欲”的思想,是清儒对于宋、明以来重“理”的思想的一个共同的反动。后此颜习斋的实践精神,似与船山重“行”的思想相一致;而戴东原的“生”的哲学,则直接由船山的重“动”的思想推演而成。我们觉得像船山这样伟大的思想家在中国哲学史上,是值得我们替他大书而特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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