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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阴一阳,流行不已,生生不息。(《绪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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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原把那种扩大、发展、绵延、滋长的“生生不息”的现象称之为“化”。他处处在说明“生生”,也正是他处处在说明“化”。所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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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者,化之原;生生而条理者,化之流。(《原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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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气化,就发生一种变动的现象;这现象是由于一种动力,以使其“运行不已”,东原便称之为“生生”;有了这种动力,就产生万有不齐的品物。各依其类,有条不紊地滋长绵延着,成为一种动向,东原便称之为“条理”。“生生”可以说明发展的过程,“条理”可以显现发展的关系。假使没有“生生”,根本不能成为“条理”;假使没有“条理”,根本无法显现“生生”。“条理”和“生生”,实际上只是一件事体的两面。就其藏诸体者而言,就称之为“生生”;就其显诸用者而言,就称之为“条理”。“条理”不仅显现了“生生”的本质,在“条理”本身就潜藏着“生生”的本质。“生生”不仅说明了“条理”的不同,在“生生”的瞬间,就潜伏着“条理”的不同。这便是所谓“化”,所谓“气化”。关于“生生”和“生生而条理”,东原实在说得很透彻。不过说到“孳生”的“类”,东原的思想就有问题了。譬如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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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化生人生物以后,各以类孳生久矣;然类之区别,千古如是也,循其故而已矣。在气化分言之曰阴阳,又分之曰五行,又分之则阴阳五行,杂糅万变。是以及其流行,不特品类不同,而一类之中,又复不同。(《绪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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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化生人生物以后,各以类孳生”,“杂糅万变……一类之中,又复不同”,这仍是他的“由气化而有生生,由生生而有品物”的看法。不过所谓“类之区别,千古如是,循其故而已矣”,这简直是一种“类”不变的思想,这还谈得上生的哲学吗?不谓以标榜“生生”的东原,却见不及此,可见成见的摆脱是一件颇不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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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原处处着重“化”的说明,即以“生生”和“生生而条理”说明“化”的两种现象,并建树他的思想体系。他把宇宙当中一切的现象,分为三类:第一,自然的;第二,必然的;第三,本然的。“自然的”关系,他叫做“顺”;“必然的”关系,他叫做“常”;“本然的”关系,他叫做“德”。另外又提出一个“道”字来,叫我们在道里面,明了“天地之顺”;提出一个“善”字来,叫我们在善里面,察知“天地之常”;提出一个“性”字来,叫我们在性里面,通晓“天地之德”。表面上好像在说明“道”和“顺”的关系,“善”和“常”的关系,“性”和“德”的关系,实际上却是处处在说明所谓“自然”、“必然”和“本然”,也即是说明所谓“化”。我们现在就根据这三方面,对东原思想体系,作一番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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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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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原对于“道”之一字的说明,是从他的中心思想的“化”出发。他对于“道”,好像说得非常复杂,实际上是很简单的。他恐怕我们对这种表面上好像复杂的“道”,不能了解,不能认识,所以处处提出一种“自然”来解释。他认为所谓“道”,就是那种“自然”的现象,任自然的现象自由发展,不加伤害,就可认识这个“道”,把握这个“道”。东原下“道”之一字的定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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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言乎化之不已也。(《原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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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阴一阳,盖言天地之化不已也,道也。(《原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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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指“化”而言,指“化之不已”而言。天地间何以能够发生“化”的作用?“化”的作用又何以能够“不已”?这是由于天地间有阴阳的两种不同的作用的缘故。当这两种不同的作用相接触的时候,就发生一种“动”的作用,在“动”的作用里面,就潜藏着“化”。“动”的作用,永无停止,那么,“化”也当然是“不已”。为什么在“动”的作用里面潜藏着“化”?为什么“动”的作用又永无停止?他曾经提出“生”和“息”两个字来说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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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而输者立天下之博,静而藏者立天下之约。博者其生,约者其息,生者动而时出,息者静而自正。君子之于问学也,如生;存其心,湛然合天地之心,如息。人道举配乎生,性配乎息。生则有息,息则有生,天地所以成化也。(《原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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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之呈其条理,显诸仁也。惟条理是以生生,藏诸用也。显也者,化之生于是乎见。藏也者,化之息于是乎见。生者至动而条理也,息者至静而用神也。卉木之枝叶华实,可以观夫生。果实之白,全其生之性,可以观夫息。(《原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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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生生和条理,我们已另有说明。这两个名词,对于东原的全部思想,关系颇为重大。讲到后面,我们还要详加阐述,在这里仅连带地说说。东原以为宇宙当中一切的现象,可以用两个字包括净尽,一个是“动”字,一个是“静”字。“动”和“静”就表面看来,好像是相反的,其实不然。“动”,是就显诸外的那种外表的现象而言,“静”,是就藏诸内的那种内部的关系而言。“动”和“静”,实际上是一件事体的两面。更正确地说,所谓静者,实即是动,是动的另一种作用。因为有了动的作用就发生天下的万事万物,这就叫做“立天下之博”,这便是所谓“生”。又因为有了静的作用,就潜藏着那种发生万事万物的原动力,这就叫做“立天下之约”,这便是所谓“息”。“生”即是那种“时出”而“条理”的“动”,“息”即是那种“自正”而“用神”的“静”。“静”既然是一种原动力,我们怎能说“静”不是“动”呢?东原对“生”和“息”的看法,也正相同。他认为:“生”,不是一个单纯的“生”,而是“化之生”;“息”,不是一个单纯的“息”,而是“化之息”。假如我们把生和息仅仅看作一种单纯的作用,那就是一种机械的看法。宇宙间万事万物滋长绵延的现象,是那种“生生”的作用。惟其有了滋长绵延的生生,所以就产出那许多有条不紊的品物的条理来,这就叫做“显诸仁”。但是在那许多有条不紊的品物的条理里面,却又潜藏着那种滋长绵延的生生的新的作用,这就叫做“藏诸用”。由“显诸仁”可以看到“化之生”,由“藏诸用”可以看到“化之息”。“生”是“息”的一种显现,“息”里面正潜藏着“生”,一生一息,形成永无停止的“动”,即形成“不已的化”。东原更恐怕我们对于“生”和“息”的关系,不能了解得十分透彻,于是更举例证明。他以为人伦日用是生,而我们的性却能适合于人伦日用,这便是息。我们日新月异地研究学问,是生,而我们的存心,却能体验所学,见诸实行,这便是息。草木的发芽滋长,株成叶茂,华繁果熟的现象,是生,但是那些发芽滋长、株成叶茂、华繁果熟的现象,无一不包含于果实之白里面,这果实之白便是息。一生一息,相因相倚,相反相成,无有止极,便是天地所以化之不已的原因。东原便是把这种化之不已的现象,叫做“道”。他认为这种现象是自然的现象。于是处处用“自然”以解释“道”兼解释“化”。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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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其自然,斯通乎天地之化。(《原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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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天地之化”,即是自然现象。我们只要认识自然现象,就能通晓天地之化。但是所谓自然现象,究竟是怎样的现象呢?东原仍旧提出“生生”两字。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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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化之于品物,可以一言尽也,生生之谓欤!(《原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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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生生”,含有生长、生动、生活、生存的意思,又含有滋长、绵延、继续不断的意思。这两层意思是分不开的。前者名之为“生”,后者名之为“生生”。譬如说,一颗麦,当我们把它种植到泥土里面以后,就慢慢地活动而生长起来,结果成为一种草本的植物,而产出了一个新的麦穗,在这个麦穗里面,却包含着千百颗新的麦粒。一个蚕子,得着了适当的温度的时候,就变成一条蚕,然后成茧、成蛹,一直到成蛾,蛾又产出千百个蚕子。麦粒从种植到泥土以后,长成为草本植物,长出了新的麦穗,都是一种“生”的作用。但是等到从麦穗里面,更产出千百颗新的麦粒来的时候,那就不仅是“生”的作用,而更含有“生生”的作用了。蚕子从成蚕、成茧、成蛹,一直到成蛾,都是一种“生”的作用。但是等到蛾又产出千百个蚕子来的时候,那也不仅是“生”的作用,而更含有“生生”的作用。一定要达到了“生生”的境地,才算完成了“生”的使命。宇宙间万事万物,所以能够滋长绵延继续不断,正由于有这“生生”的作用。这“生生”的作用,就是所谓自然现象。如果我们能够依顺着这种自然现象,就能把握住“生生”,反之,如果背逆了这种自然现象,就要失去“生生”了。东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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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乎自然之谓顺。(《原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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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者天地之顺。(《原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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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原特别提出了一个“顺”宇,以说明自然,是很有深意的。他认为“顺”就是“道”。所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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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之见乎天道,是为顺。(《原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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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乎天地之顺者,可与语道。(《原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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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乎顺之谓道。(《原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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