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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叔孙通导演了礼仪大表演之后,刘邦的野心已经不加掩饰,异姓王与他的冲突也步入了更加剧烈的阶段。到这时,双方的底牌都已经显现,诸侯的底线是:皇帝无权干涉诸侯内部事务,诸侯可以任命自己的官员,独立收税和组织军队。刘邦的底线则是:诸侯要想继续当名义上的统治者,就必须变作一个普通官员,随时听话并接受皇帝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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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双方底牌的显现,矛盾已经不可调和。刘邦开始抓紧剪灭异姓王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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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汉的异姓王中,势头最盛的是楚王韩信。在历史上,楚国在疆域上一直是与秦国相匹敌的大国,人们一直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说法。表面上看,秦始皇灭亡了楚国,但不管是陈胜、吴广,还是项羽、刘邦,都来自楚地,恰好验证这个说法的准确性。西汉建立后,刘邦的根据地是原来秦国的地方,而楚王韩信则占据了楚地。虽然这时的楚地已经四分,实力不如当年,但楚王仍然是刘邦最忌讳的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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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01年(汉高祖六年),刘邦以韩信收留项羽大将钟离昧为由,偷偷准备讨伐韩信。韩信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取了钟离昧的人头前往谢罪,却被扣押住,免去了楚王头衔,改封为淮阴侯,剥夺了兵权和治权。五年后,刘邦又利用他的皇后吕后之手,污蔑韩信造反,将韩信夷灭三族。[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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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被废后,刘邦接着瞄准的是他的女婿——赵王张敖。刘邦分封最早的赵王叫张耳,死于公元前202年(汉高祖五年),将王位传给了儿子张敖。张敖娶了刘邦的独女鲁元公主为妻。作为皇帝的女婿,却由于是诸侯王,也成了被降服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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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00年(汉高祖七年),刘邦路过张敖的领地,故意怠慢和辱骂他。在张敖的侍从中,大都认为张敖是独立于皇帝的,皇帝也无权辱骂一个国王,他们开始策划刺杀汉高祖。但他们的阴谋失败了。两年后,有人告发了他们当年的阴谋,这正好给刘邦提供了借口,刘邦乘机夺取了张敖的领地,贬斥他为侯。赵国也被收回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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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服张敖之后,最强大的诸侯王还剩下两家:梁王彭越和淮南王英布。他们两人在楚汉战争的武将中功劳仅次于韩信,各自统治封地后,也没有做出对不起刘邦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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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197年(汉高祖十年),汉高祖派遣使者,以出兵的名义,请彭越在梁国征兵支援皇帝。这仍然是周代的礼法,按照规矩,天子出兵,诸侯应该再提供一定的军队。彭越正好生病,于是派遣了另一位将领,带着兵马前去支援皇帝,自己没有上阵。这件事惹怒了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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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彭越的太仆因为和他有矛盾,逃到刘邦那儿告他谋反,刘邦以此为借口,出其不意将彭越抓住,废为平民,贬斥到四川的最边缘地区。彭越自以为无罪,在贬斥的路上碰到了刘邦的皇后吕后,向她哭诉,没想到这个女人比丈夫更心狠手辣,假装把彭越带回洛阳为他求情,实际劝说刘邦杀了彭越,灭了他的家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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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战场上的军事能力,这几个人的素质都远高于汉高祖,但在诈术面前,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干掉了。但是,在对待淮南王英布时,刘邦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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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越死后,他的肉被做成了丸子赐予大臣和诸侯以儆效尤。但这种残酷的举动不仅没有吓住淮南王英布,还引起了西汉帝国建立之后最严重的危机。收到彭越的肉丸后,英布预感到他也成了皇帝觊觎的对象,被迫提前起兵拒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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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次英布的起兵,刘邦颇为重视,他率兵亲征,两人在阵上遥遥相见。此时,两人的谈话却表明了世界观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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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问英布道:你何苦要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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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布讽刺他:老子也想当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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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回答换来了刘邦的谩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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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认为英布是造反,但英布却认为,他只是自卫而已。在英布看来,一切的根源都在于“皇帝”这个不明确的概念上。刘邦的“皇帝”是要控制一切,恢复秦朝的集权政治,而英布所代表的诸侯势力,则是要保护自己的领土,保证独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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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剧烈的战斗,此次战争以皇帝的获胜而告终,英布逃窜后被诛杀。英布的死亡,标志着对集权制度威胁最大的三个诸侯都已经被消灭。[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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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样的胜利却有着致命的后果,带来了更大的危机:战斗中刘邦中了一箭,从此身体时好时坏,拖了一年多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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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后,留下了一个庞大失控的帝国:由于不满于集权制度带来的束缚,人们离心离德,不知道未来会走向何方。他的妻子吕太后更是风声鹤唳,对所有的人都不敢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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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太后甚至恐惧起汉朝自己的中央军队来。在刘邦死前,他派出了大将樊哙、周勃率领二十万大军,对还在位的倒数第二个异姓王——燕王卢绾发起了攻击。卢绾是刘邦的同乡好友,本来应该是帝国的稳定剂,却由于中央政府对他王国的逼迫,而不得不与匈奴人联合对付汉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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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樊哙、周勃率领大军进攻卢绾时,为了确保关中地区(陕西)的安全(这里是汉王起家的地方),刘邦还派陈平和灌婴率领十万人把守着关东地区的重镇荥阳。当年荥阳是刘邦与项羽来回争夺的地方,获得这里,就有了进攻洛阳和关中的基地,是全国最重要的军事据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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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刘邦死后,吕太后不仅担心无法控制朝政,还担心起樊哙、周勃、陈平、灌婴这些忠心耿耿的将领来。吕太后总是想到,在秦朝时,这些将领和刘邦是平等的编户,现在却要对刘邦的儿子称臣,会不会心有不甘而率三十万大军造反?[14]她不敢宣布皇帝的死讯,秘不发丧,阴谋将在外领兵的将领们都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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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郦商听说后,立刻见到替太后出谋划策的审食其,劝说:如果杀掉这几位将军,三十万汉军不仅不会平息,反而会立刻大乱。[15]在审食其入告后,吕太后这才放弃了杀害这些人的企图。这四位将军都属于刘邦的亲信,吕太后尚且如此不信任,不仅表现了执政者阴暗的心态,也看到了汉朝初期风声鹤唳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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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吕太后为什么如此惊恐,连刘邦的亲信都不敢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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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仍然是:到这时,人们仍然不理解刘邦要建立的中央集权帝国是什么样子。没有人能回答,为什么刘邦成为皇帝,而其他人必须做臣子?在更多人的心中,仍然怀念着列国时期,对中央集权的统一帝国充满了警惕和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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