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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道士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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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庆历三年(公元1043年),是北宋帝国最有希望的年代。在这之前,当宰相的是吕夷简,他把持朝政,排除异己,权倾朝野,北宋官场呈现出一片暮气沉沉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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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阳修、范仲淹等人的努力下,到了庆历三年,局势得到了根本性的逆转,吕夷简下台,执政的是一批有理想的改革派。北宋经过了几十年的统一后,经济大发展造就了学术环境的稳定,这时的朝臣大都满腹经纶又有实务经验,同时又表现得刚正不阿,充满了理想主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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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执政的是章得象、晏殊、贾昌朝、韩琦、范仲淹、富弼等人,北宋还有一个庞大的谏官群体,负责监督官员和皇帝的政策,担任谏官的是欧阳修、蔡襄、王素、余靖等人,吕夷简之后,军事枢密使一职最初给了与改革派不属于一系的夏竦,后来在谏官的要求下,又罢去了夏竦,让杜衍当上了枢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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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所有重要的职务基本上都掌握在了改革派的手中[1],范仲淹也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启动了庆历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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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改革派来说,此时最忌讳的是,反对派把他们“朋党化”。在他们掌握政局之前,吕夷简之徒打击他们的最有力武器,就是说他们“结党营私”,拉帮结派。如果被扣上了“党”的帽子,任何改革措施都可以被认为是谋私的。在被打压的时候,欧阳修曾经专门写过《朋党论》,辩称君子选择朋友是以“道义相同”为标准,而小人选择朋友是以“利益相同”为标准,皇帝应该区分这之间的不同,不能因为君子们成为朋友就感到紧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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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如此,在改革派当权推进改革之时,他们仍然最避讳的是被当作党徒,而反对派们也是不断地用“党徒”这个名字来影响皇帝的判断,如果反对派们成功,改革就必将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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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关键时刻,一位自视为改革派朋友的人却放了一炮,让人大跌眼镜,这人就是石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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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介,字守道,是当时著名的学者。他年轻时曾经在北宋的南京(当时的应天府,现在的商丘)师从于范仲淹,因此自称是范仲淹的弟子。到了庆历年间,在杜衍的推荐下,他当上了国子监直讲。事实证明,石介是个颇具煽动能力的老师,他在这个职位上,把国子监变成了一个清流横行之地,学生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听他的课,太学的兴盛从他开始。石介也由此结交了欧阳修等人,成了改革派的座上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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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竦被解职,杜衍成了枢密使之后,石介发现,他的老师范仲淹、推荐人杜衍、朋友欧阳修等人都成了当政者,于是心情大快,认为这个世界是最好的世界,皇帝是最好的皇帝,大臣是最好的大臣,一时兴起,写了一首拗口的《庆历圣德诗》。这首诗使用了大量的古词古句,彰显了他的学究精神,而诗的内容则充满了党派精神。其中他赞扬了皇帝的圣明,又赞扬了范仲淹为首的大臣们的改革,同时贬斥了他认为的那些奸臣(比如夏竦)。对当时人物如同数豆子一样点名道姓进行渲染,让人一看,就产生了强烈的朋党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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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一传开,就让改革派的大臣们感到不适,如同出了一个猪队友,不仅给自己找麻烦,还给改革带来了新的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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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介的朋友孙复听说了此事,立刻认为,石介的祸端从这首诗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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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难过的反而是改革派的主将范仲淹,为了改革殚精竭虑的他突然听说了这首诗,感叹说:这个古怪怎么这么能坏事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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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历新政持续了不到一年,就因为重重阻力而告罢,改革派的大臣们也纷纷外调,石介极力反对的夏竦却掌了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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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石介再次“倒打一耙”,帮了夏竦的大忙。他秘密写信给改革派的富弼,自以为是地请富弼“行伊周之事”,也就是按照伊尹和周公的榜样行事(伊尹和周公分别是夏代和周代的名臣,都曾经以摄政的身份辅佐过皇帝)。石介这样提议,是把自己当成改革派的心腹幕僚,但夏竦掌权后,却以此为借口,说石介请富弼“行伊霍之事”。所谓伊霍之事,指的是按照伊尹和霍光的榜样行事(伊尹和汉代的霍光都担任过摄政,并废除过昏庸的皇帝),所以,这就可以解释为石介请富弼另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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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宋仁宗没有相信这件事,但范仲淹和富弼等人已经感觉到大事不好,继续待下去有性命之忧,在一片结党的疑虑中,离开了京城,外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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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外调,彻底结束了改革。[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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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介作为道学家最早的楷模被记入了历史,他的榜样鼓舞了二程、朱熹等后来的道学家。他和胡瑗、孙复一起被称为“宋初三先生”,也可以看出,到了庆历时期,道学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气候。关于胡瑗、孙复两人的成就不多谈,而分析一下最为强硬的石介,就可以看到未来道学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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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介除了“帮助”改革派之外,在理论上最主要包括两点:第一,反对佛教、道教;第二,建立道统。这两点都是从别人处得来的,谈不上创见,却由于他的倡导和细化,加上煽动式的教学,成了流行思想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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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对佛教、道教,源自唐朝的韩愈,石介要求禁止寺庙和佛道崇拜,认为它们是丧乱政治的源泉。[5]当废除了佛道之后,再用比佛道更加虔诚的心态去崇拜儒教和孔子,于是就有了道统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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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统”说法同样来自韩愈。韩愈认为,关于“道”的知识谱系,是由尧传给了舜,之后是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周公、孔子、孟子,所以这些人都是理解宇宙真理的先知。孟子之后,道统中断,导致了中国礼法的沦丧和邪门歪道的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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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介将这个道统更加复杂化,如同道教罗列神仙体系一样,把道统中包括了伏羲、神农、黄帝、少昊、颛顼、尧、舜、禹、商汤、周文、周武、周公、孔子这些圣人[6],甚至还包括孟子、扬雄、王通(隋代)、韩愈这些贤人。[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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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反对佛道,并以佛道为榜样建立起儒教自己的崇拜体系,就构成了卫道士形成的两个条件。当这两个条件具备后,道学的组织根基就已经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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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介之后,北宋的卫道集团发展加速,正式进入了道学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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