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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圆福寺长老还和儒士姚枢开起了玩笑,问他道士对佛的定义是不是和儒教差不多,姚枢说是。圆福寺长老说看来道士不光偷佛经,还偷你们儒教,你们要小心看好不要让道士当面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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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到了呈现证据的时候,道士们把《老子化胡经》和《史记》一起呈给了忽必烈,作为老子是佛陀的证据。[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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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对于《史记》印象深刻,问道士这是什么。道士回答,这是汉地有名的皇帝的书,集成起来作为古今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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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惹恼了忽必烈,忽必烈随即问除了汉地之外,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皇帝?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继续问:其他地方皇帝的话是不是也管用?道士只好回答管用。忽必烈反问:为什么其他地方的皇帝都没有记载老子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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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道士们沉默之时,那摩国师忍不住骂了一句:这般驴马之人百事不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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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摩国师过后,到了吐蕃人八思巴国师出场,他问:老子留下的根本经叫什么?回答是:《道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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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思巴继续提问:《道德经》上有说化胡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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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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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什么上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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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汉地的《史记》上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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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思巴立即举出“西天的《史记》”,频婆娑罗王的记载,说佛是天上天下、十方世界都没有第二个,又怎么能是老子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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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对于频婆娑罗的来头不知道,不能反驳,吃了大亏。最终皇帝发现道士们已经无力辩驳,作为裁判的姚枢也乘机宣布佛教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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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辩论的过程来看,道教的失败是注定的。此时的蒙古人从见识上来说,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固守中原的道士们。蒙古人去过中亚、俄罗斯和欧洲的边境,在他们的眼里,世界要大得多,中国的汉地只是世界的一角,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他们接触到的学问也是世界性的,知道除了中国之外,还有其他伟大的皇帝和国王,也知道中国人的学问是有限的,在工程、数学、财务方面都存在着巨大的缺陷,并不把中国文化过分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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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于中国的道士来说,汉地就是世界的中心,他们所学到的那些学问,只是古代的经验而已,却并不知道蒙古铁蹄下的世界已经骤然扩大,而蒙古人宫廷之中,也聚集了全世界的学者。当把汉地,特别是道教的那点小学问放在世界学者们的聚光镜下时,那点知识就显得可怜而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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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八思巴还是那摩国师,他们显然了解蒙古人的看法,所以,更容易用世界性的知识来驳斥道士,他们的辩论完全是站在不同层次上的辩论,道士们在防守时,都无法判断对方会从何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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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道辩论的另一方面在于:历史上中国学术一直缺乏成熟的辩论技巧,而佛教专门为辩论准备的因明学却异常发达。道士们开个道场,制个符箓是可以的,但如果上升到思辨层次,则变得极其幼稚,没有章法,这样的失败也就不可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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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教失败后,蒙古人下令:第一,归还道教霸占的佛寺数百所。第二,烧毁以《老子化胡经》为首的道经经版。由于经文的雕刻都是雕版的,一旦雕版被毁,很难重新制作。第三,十七位道士被迫剃度,当了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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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这十七位新和尚重新变成道士,忽必烈下令将他们分别安插到寺庙之中,并记入佛籍,时时刻刻看守他们防止开溜。这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快乐的一批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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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人时期的这三次辩论,虽然表面上看只是蒙古人选择信仰时的争执,实际上却给所谓的中国本土思想敲了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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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参与争论的道教,还是没有参与争论的儒教,这些中国本土思想大都是以组织化的方式存在的,即只允许你相信,不许不信,更不许质疑。它们的存在基础是制定教条让人遵守,而无法通过有效的论证和逻辑进行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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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蒙古人时期,不管是西方的基督教还是伊斯兰教,还有非本土化的佛教体系,都已经逐渐从信仰时期过渡到了思辨时期,一条理论之所以被相信,是要经过逻辑检验的。这是为什么道教的理论在佛教的攻击下变得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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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中国思想缺乏抽象的能力,使得它无法跟上世界的脚步,去理解更加思辨的概念。我们所说的宋儒理学被认为是中国思辨的高峰之一,但理学中的概念如果放在西方经院哲学体系之中,却早已经被讨论了千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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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乏思辨能力和怀疑精神,只是一味地从思想和行动上对人进行束缚,这种方法使得中国虽然在表面上仍然繁荣,却已经埋下了衰落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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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三教并存的时期,它在政府组织上尽量遵循儒教,那是为了便于管理汉人。但元代的统治者却选择了更加思辨的藏传佛教体系,他们甚至没有选择汉传佛教,实际上,汉传佛教经过唐代的发展已经逐渐放弃了思辨和逻辑,变得和儒教、道教一样更讲究束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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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人之所以这么选择,和他们接触过基督教、伊斯兰教和佛教有关,在接触这三种宗教之后,很难说中国的思想体系还有多少吸引人之处,蒙古人上层的选择也就不难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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