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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为,此意与王阳明的知行合一相合。阳明之“知”是良知,“行”是将良知所知为天理者推行于事为之中。知以明觉言,行以实地践履言,知行本来合一。以慎独言,独知即是良知,慎之不已之功夫即是行。故慎独也就是知行合一。慎独无有知行先后可分,即知即行,知行同时发动。季本的知行合一与王阳明的知行合一貌似而实不同。阳明所谓行主要是将良知所知之善推致于事亲事君等具体事为,功夫主要在实行。而季本的慎独,其行只是“惺惺”,即主宰不昧之义,其功夫主要在心有主上,故季本的知行合一仍不出其“龙惕”之旨。季本在实学方面,主要是旧迹的探察,庙制、乐律等的考索订正。其实还是知识的成分多,在实践的广阔和体验的深刻上远不如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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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本的龙惕,有取于《易》乾卦卦爻辞,主要强调“贵主宰而恶自然”之义,他的全部理论,无非是要说明“舍主宰而言自然,则自然者气化也,必有忽于细微而愆于理义之正者”(《明儒学案》第276页)。他的这一思想,源于阳明早年“收敛为主,发散是不得已”。阳明早年,确有贵主宰而恶自然的思想。阳明有一段话,与季本上述思想非常接近,或为其所本,这段话说:“天地气机,原无一息之停,然有个主宰,故不先不后,不急不缓,虽千变万化而主宰常定,人得此而生。若主宰定时,与天运一般不息,虽酬酢万变,所谓从容自在,所谓天君泰然,百体从令。若无主宰,便只是这气奔放,如何不忙!”(《传习录》上)季本性理方面的著作,虽不像黄绾针对性那样强,但也是有为而发。黄宗羲说:“先生悯学者之空疏,只讲说为事,故苦力穷经。”(《明儒学案》第272页)此言其经学考释著作写作之由。对龙惕之旨提出的原因和发生的作用,黄宗羲也指出:“其时同门诸君子,单以流行为本体,玩弄光影,而其升其降之归于划一者无所事。此则先生 ‘主宰’一言,其关系学术非轻也。”(《明儒学案》第273页)季本的学术,同黄绾一样,旨在发挥阳明早年主宰常定的思想,反对龙溪为首的高明一路以流行为本体,中无主宰的趋向。这个意思为后来的刘宗周大力阐扬。季本的学术,对于遏止阳明学向狂荡的方向发展,使之返回实地,是有一定的导向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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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哲学史(修订版) 第九章 邹守益“戒惧”之旨及其家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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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古称江右,王阳明一生军事、政治、学术活动,与江西甚有关系,概括其一生学术宗旨的“致良知”即揭自江西。阳明在江西弟子众多,其中学行皆著者,有邹守益、欧阳德、聂豹、罗洪先、刘文敏、刘邦采、王时槐、胡直、宋仪望等数十人。其学术虽不无异同,但大体倾向于良知经锻炼后方可恃任,主张归寂主静、收摄保聚等修养方法,与直任先天良知的王龙溪绝不类。黄宗羲曾说:“姚江之学,惟江右为得其传”,“阳明一生精神,俱在江右”(《明儒学案·姚江学案一》)。邹守益是最能体现江右学风的学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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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守益(1491—1562)字谦之,号东廓,江西安福人,正德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宸濠反,曾从阳明往征,襄赞军事。世宗朝,因大礼议上疏忤旨,下诏狱,谪广德州判官。擢礼部郎中,累官至南京国子祭酒。因直言忤上意,落职。家居二十余年,周流讲学。卒赠礼部右侍郎,谥文庄。其著作由门人编为《东廓邹先生文集》十二卷、《东廓先生遗稿》十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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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守益初见阳明,求为父撰写墓志,听阳明讲学,破数年之疑,于是拜阳明为师。后两次至越见阳明,别后阳明寄书数封,眷念殷殷。门人问其故,阳明答曰:“曾子所谓 ‘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若谦之者良近之矣。”(《传习录》下)其学行深得阳明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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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哲学史(修订版) 一 “戒惧”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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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守益之学,以“戒惧”为宗旨。戒惧出自《中庸》:“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原意为时时提撕警觉,不使心稍有所忽。即使极隐微之地,亦不敢懈怠间断。朱熹区分戒惧和慎独,认为戒惧是意念未生起时提撕警觉,慎独是意念生起而人不知时谨慎小心。王阳明不同意朱熹这种区分,认为:“只是一个功夫,无事时固是独知,有事时亦是独知。戒惧即是知,己若不知是谁戒惧?如此见解便要流入断灭禅定。”(《传习录》上)阳明这个观点,本于他的良知常精常明,无有灭息之时的理论。邹守益继承了阳明这一思想,把戒惧作为道德修养功夫的全部内容。在邹守益这里,戒惧也即孔门所谓“敬”,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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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门要旨,只在修己以敬。敬也者,良知之精明而不杂于尘俗也。戒慎恐惧,常精常明,则出门如宾,承事如祭。故道千乘之国,直以敬事为纲领。(《简胡鹿崖巨卿》,《东廓邹先生文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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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戒惧,目的在于不使良知污坏,保持精明状态;只有良知精明,才能流行所至皆合理,是非判断皆中节。在邹守益,戒惧是功夫,良知是本体。良知本体即天理,其流行自有天然之中,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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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知精明处,自有天然一定之则,可行则行,可止则止,真是鸢飞鱼跃,天机活泼;初无妨碍,初无拣择。所患者好名好利之私,一障其精明,则糠秕迷目,天地为之易位矣。(《答周顺之》,《东廓邹先生文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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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知本精明无蔽,功夫在戒惧以去其障蔽。故邹守益之戒惧说,实即复性:“吾心本体,精明灵觉,浩浩乎日月之常照,渊渊乎江河之长流。其有所障蔽,有所滞碍,扫而决之,复见本体。古人所以造次于是、颠沛于是,正欲完此常照、常明之体耳。”(《简君亮伯广诸友》,《东廓邹先生文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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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守益把戒惧与《大学》的“明明德”联系起来,认为良知即明德,戒惧即明明德功夫,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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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之明,人人完足,遇亲而孝,遇君而忠,遇朋友而信,无往非明德之流行;流行之合宜处谓之善,其障蔽而壅塞处谓之不善。学问之道无他,去其不善以归于善而已矣。(《简鲍复之》,《东廓邹先生文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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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守益所谓良知,与王阳明大致相同,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对本具之善性的自觉,即阳明所谓“所性之觉”,二是主体的是非判断功能及其准则。求得“所性之觉”,亦惟在“明心”;明心之功,即去其障蔽以复其本体,而非对本体有所损益,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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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知之教,乃从天命之性,指其精神灵觉而言,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无往而非良知之运用。故戒惧以致中和,则可以位育;扩充四端,则可以保四海。初无不足之患,所患者未能明耳。好问好察以用中矣,诵诗书以尚友也,前言往行以蓄德也,皆求明之功也。及其明也,只是原初明也,非合天下古今之明而增益之也。(《复夏太仆敦夫》,《东廓邹先生文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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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守益这里以天命之性为四端之情之所出,性是情的根据,情是性的运用。他的戒惧以致中和,是负面功夫;扩充四端,是正面功夫。戒惧是“格其非心”,扩充四端是致良知,致良知即格物。故邹守益说:“博文格物,即戒惧扩充,一个功夫,非有二也。”(《复夏太仆敦夫》,《东廓邹先生文集》卷五)此亦王阳明“博文即约礼”、“道问学即尊德性”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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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守益功夫全在下学上用,而下学即所以上达,故主张体用合一、寂感合一,反对离感求寂,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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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感无二时,体用无二界,如称名与字。然称名而字在其中,称字而名在其中。故中和有二称,而慎独无二功。(《简余柳溪》,《东廓邹先生文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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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只戒惧慎独一功,用在感时即用在寂时,寂感体用不二,说一则另一自然包含其中。邹守益反对以寂为本来面目,以感应、运用为寂体之效验并因而专用功于寂,感上着不得功夫的观点,认为这种见解割裂寂感的体用关系,倚于感则为逐外,倚于寂则为专内,均于本性之体用不二有弊。所以他主张在日常人伦庶物上戒惧慎独,此便是下学上达功夫。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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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伦庶物,日与吾相接,无一刻离得。故庸德之行,庸言之谨,兢业不肯放过,如织丝者丝丝入扣,无一丝可断,乃是经纶大经。(《龙华会语》,《东廓邹先生文集》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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