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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91 古人之学,先以义理养其心,复以礼乐养其体,内外交养,德性乃成。由是动合天则,而与道为一矣。(《王廷相集》第8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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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93 所谓义理养心是指用探究事物的道理,特别是体究儒家关于天道人事的义理来拓展视野,培养全面深入的思想方法,加深对宇宙人生的觉解,增进人格修养的自觉。礼乐养其体指摆脱兀兀枯坐及天理人欲的激烈搏战,使人在礼乐的熏陶中渐进于道,追求高雅的精神享受和身体安适,在艺术化的生活中,体会生命之美,内外交养,达到志于道和游于艺的统一。这样才能行为合乎天道,德性成于自然,修养成一个彬彬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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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95 内外交养,可以避免成为种种鄙俗之陋儒。他指斥当时种种儒行:“迂儒强执,不识古今之宜;鄙儒依阿,不顾国家之计;俗儒浅陋,不达治忽之机,皆不堪委任。”(《王廷相集》第815页)迂腐之儒,执定成说,无有通权达变之识,亦无措置古今之才,所学不惟不是其才识之助,反而锢闭其才识。鄙儒虽于一时措置之宜有所见,但为其身家利禄计,委屈其见以就当道,此种儒者无世无之。至于俗儒,其识其才皆无所称,昧于事变之机,狭隘浅陋。此数种人,皆不可委以重任。从王廷相一生行事看,他自觉地把培养自己成为一个理想的儒者作为毕生的追求,他非常重视实学,也非常重视人格修养,强调“实践处用功,人事上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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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97 王廷相把内外交养归结为致知力行两个方面,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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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599 君子之学,博闻强记,以为资藉也;审问明辨,以求会同也;精思研究,以致自得也。三者尽而致知之道得矣。深省、密察,以审善恶之几也;笃行实践,以守义理之中也;改过徙义,以极道德之实也。三者尽而力行之道得矣。由是而理有未明,道有未极,非其才之罪也,卤莽邪僻害之也。是故君子主敬以养心,精义以体道。(《王廷相集》第77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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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601 这里所谓致知力行,内容有取于《中庸》之“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王廷相以“博文、审问、明辨、精思”为知之事,“深省密察、笃行、改过”为行之事。知之事,重在义理的汲取,使之成为修身和从事实际事务的资养;行之事,重在道德实践,如私欲的省察、过犯的纠正等。这样内外交养,德知兼致,内以成就理想人格,外以完成经世济民的功业。这样的学问才是真学问,所以他说:“养性以成其德,应事而合乎道,斯可谓学问矣。”(《王廷相集》第77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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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603 王廷相之修养方法在内外交养德知兼致,而其行为原则,则在“极高明而道中庸”。他反对特意求异与同于凡庸。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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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605 求异,道不足也,非识之狭则性之偏累之,故离诡而不入圣。求同,志不足也,其累也怀利自全,故不能独立而合污。不入圣,安大?合污,安义?故曰“极高明而道中庸”,不贵于行异也;“君子和而不流”,不贵于同俗也。(《王廷相集》第76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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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607 古之士,不乏特立独行者,但多为求名自高,故为怪异之行;或其性褊狭,行为违众。王廷相认为,特意求异是由对道认识不够全面所致。道广大而自然,圣人“极高明而道中庸”,故合道。真正的儒者也不同于流俗。同于流俗者,无求道之志,无高尚之行,同于庸众只为自保。君子虽不特意求异,但也不为利养而改其特操。“极高明而道中庸”,绝非同于凡庸,而是内怀求道之志,外遵平实之行。“和而不流”,即与庸众和调但无改其独立之志。他的理想是“智圆义方”。他说:“义方以别群宜,智圆以周众志,故圣人合道。”(《王廷相集》第761页)在精神原则上,必须特立独行,不如此不足以别于庸众;在具体的处世智慧上,必须由积理而圆熟,不如此不足以处众而身安。为道应有这样二个互相补充的方面。他对士人行为的要求是:“抉择以真,其道乃淳矣;弘毅以安,其德乃天矣;变化以微,其几乃神矣。”(《王廷相集》第761页)抉择乃士之志向,弘毅乃士之德行,通变乃士之识见。抉择以道为标准,道德以天为效法,识见以神妙为宗极,三者具备,才算真士。王廷相所立的士的标准不可不谓高而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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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609 王廷相的功夫论涉及道德修养的各个方面,一遵理学成法,其中虽多有自己独特的体悟,但多书斋语,缺少王阳明那样体验深切、刻骨铭心的话语,也缺少王阳明那样转移一世风气、推倒一世豪杰的力量。论其影响,自不如王阳明那样深远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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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614 明代哲学史(修订版) [:1701942562]
1701946615 明代哲学史(修订版) 四 对佛道及理学诸家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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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617 王廷相著作中对理学先贤批评甚多,对佛教与老庄的批评尤为激烈。王廷相对佛教典籍下过相当深的工夫,他的批评多自出手眼,如他批评佛教性与觉的关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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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619 佛氏教人任持自性,持自性者,执自己之本性也。言一切众生皆有本觉,谓本性之灵觉处,虽流转六道,受种种身,而此觉性不曾失灭。故以此为真性、为圆觉。其有生而能解识者,为众生悟入知见皆从觉性生出,故云圆觉生出菩提、涅槃及波罗蜜。……由此观之,佛氏之大旨近矣。(《王廷相集》第87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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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621 此言深知《圆觉经》大义,亦深达佛教圆觉为性之说。他紧紧抓住佛教以觉为性,此性不生不灭,是一切有情与生俱来的功能,是成就道果一切功德的基础,可谓抓住了佛教根本义旨。而且他提出,觉性不生不灭,故不与气为一。凡性气分离之论,皆堕佛氏此说。如朱熹认为天命之性非来自形气,王廷相认为朱熹此说“其实自佛氏本性灵觉而来”(《王廷相集》第875页)。性生于气,一切离气言性之说皆蹈朱子此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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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623 王廷相又指出,佛教以圆觉清静心为本原,以宇宙万象为幻化,且欲通过修养遣去幻化以还本来之清静,此论大幻妄。他从他的气论出发驳斥这一观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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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625 有元始之气,则天地之幻化不能离;有明觉之性,则人生之幻识不能离,不得已之道也。佛氏欲遣离幻心,必须灭性。性灭幻离,若复有觉,亦即是幻,况未必绝耶?能离自生之幻矣,能使天地离幻化耶?说经十二部,佛之幻识甚矣,而欲使众生解离,有是乎?(《王廷相集》第87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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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627 从王廷相的哲学立场说,气构成之天地万物皆实有其体,不能谓之幻化。即使从佛教言谓之“幻化”,此幻化也不能灭离。精神活动亦然。无论心性是否本觉,人的精神活动是实在的,不能谓之空幻,也不能灭绝。若以一切精神活动为空幻,则佛教所谓觉亦空幻。佛教三藏十二部,无一非精神活动的结果,亦可说无一非幻。以幻识教众人离幻情,其诞妄是明显的。王廷相抓住佛教教义中最根本的罅漏,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之法,论证佛教以物之存在、以精神活动为幻妄之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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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629 王廷相从其气论出发,尚动尚有为,故老庄思想也在他批评之列。他批评老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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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631 老子之道,以退为主,而惟欲利己,及其蔽也害治。是故得其静修者,为方士之解形;得其吝啬者,为晏墨之苦俭;得其容忍者,为申韩之刑名;得其离圣去智者,为庄列之放达;得其不敢先事者,为持两端之奸;得其善为保持者,为避难之巧;得其合同而不绝俗者,为顽钝之鄙夫。夫是道也,其始也未尝不曰可以治天下,终也反以之坏天下。道慎乎哉!道慎乎哉!(《王廷相集》第8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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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633 《老子》五千言,文约义丰,王廷相所论,几乎包括老子学说的各个方面。他认为《老子》一书的主线是谦退无为,但老子之谦退是以退为进,其无为是为了有为。从《老子》涉及的各个方面说,信奉静修理论者,其卒为修炼之方士;信守俭约之论者,卒为墨家之“自苦为极”;而墨家之自苦,“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信守残刻无恩之论者,将为申韩之苛法。而庄子之游于无何有之乡,列子之御风而行,追求绝对自由,毁弃儒家治国之道,皆取自《老子》绝圣弃智之说。《老子》之三宝,其一曰“不敢为天下先”,于是苟且自得,不敢出头担当之人,皆用此为借口。世之混同流俗,明哲保身,皆取之于《老子》。《老子》理论,若善用之,亦可以为经国治民之术,若不善用之,则适为大害。所以王廷相反复告诫叮咛:“君子于老庄,不求同术而取其同理者,亦可矣。”(《王廷相集》第8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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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635 王廷相对老子的根本原则“无为”、“道法自然”、“绝圣弃智”等抨击甚为激烈,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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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637 老子之道,以自然为宗,以无为为用,故曰“以百姓为刍狗”。任其自为也,吾见其强凌弱,众暴寡,懊然而不平矣,而况夷狄之侵轶乎?又曰“绝圣弃智,民利百倍”。夫民生之利,累世圣智之人遗之也;若然,则尧忧得舜,舜忧得禹,其志亦荒矣,可乎?有为者,圣人之甚不得已也;必欲无为以任其民,大乱之道也。故老子之道,以之治身则保生,以之治国则长乱。(《王廷相集》第80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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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6639 王廷相认为,老子当时的社会现象是,强者欺凌弱者,大国侵略小国。如果信从老子自然为宗之说,任其自为,此等不平等现象何由而灭?老子“绝圣弃智”之说更不可从。民生的利益是累代圣智之人遗留积累的结果。儒家圣君之忧不得其传人,正为世难遇圣智之人。如信从老子“绝圣弃智,民利百倍”之说,则忧国忧民拯危济困之志亦是赘疣。老子自然之论,用之治身尚可,用之治国,则国乱。王廷相此处,从儒家有为理论出发抨击老子。王廷相在天道观上主张自然无为,反对天有意志、有目的,但在社会政治方面,他反对自然论,主张通过人为来调解或削减不平等现象,达到整个社会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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