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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57 以全《易》言之,乾坤并建以为体,六十二卦皆其用。以一卦言之,彖以为体,六爻皆其用,用者用其体也。原其全体,以知用之所自生;要其发用,以知体之所终变。舍乾坤无易,舍彖无爻,六爻相通共成一体,始终一贯,义不得异。(《周易内传》系辞下,《船山全书》第一册,第60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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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59 用者用其体,是说六十二卦是乾坤两卦的展开和发用,原其全体,是说考察乾坤两卦,则知两卦逻辑地包含其余六十二卦,而考察六十二卦则知它们乃乾坤两卦合乎逻辑的展开和发用。由体变用,原用知体。这是王夫之的易学方法论,也是他整个哲学的方法论。用它来观察宇宙万象,可知万物以天地为体,天地合撰即太极,因而万物与太极乃体用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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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61 3.体用胥有而相需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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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63 王夫之的太极与众有的关系是体用关系,太极之体是将万有总体作为观照对象而得到的概念。太极本体是有,太极与太极所包含的具体事物皆有,所以“大有”、“体用胥有而相需以实”是王夫之哲学的出发点,是他评判一切哲学理论的根据。在王夫之的哲学中,一切观念和行为皆以有为基础:道是有,器是有,象是有,数是有,动是有,静是有,常是有,变是有,离开了有,一切皆无从谈起。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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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65 道,体乎物之中以生天下之用者也。物生而有象,象成而有数,数资乎动以起而有行,行而有得于道而有德。因数以推象,道自然者也。道自然而弗借于人,乘利用以观德,德不容已者也。致其不容已而人可相道。道弗借人,则人与物俱生以俟天之流行,而人废道;人相道,则择阴阳之粹以审天地之经,而易统天。故乾取用之德而不取道之象,圣人所以扶人而成其能也。(《周易外传·乾》,《船山全书》第一册,第8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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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67 这里,道与物的关系和太极与两仪四象八卦的关系一致。道体现于具体物而使具体物有其用。具体物的用是具体物发生的,但同时又是道使之如此。万物作为孤立的个别皆不能发生作用,只有将天下万有联成一个整体,万有在彼此的联结中,作为道这个整体中的部分其作用才是可能发生的。这是非常精彩的思想。这个思想表明王夫之不是实证论者,不是机械论者,而是体用皆有,有全有分。而整体的活动、部分的活动皆以有为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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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69 基于这一思想,王夫之提出了他的“天下惟器”说。天下惟器说是就太极本体与万物的关系继续申论,以破道生器之说,他发挥“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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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71 谓之者,从其谓而立之者也。上下者,初无定界,从乎所拟议而施之谓也。然则上下无殊畛,而道器无易体,明矣。天下惟器而已矣。道者器之道,器者不可谓之道之器也。(《周易外传》系辞上传第十二章,《船山全书》第一册,第10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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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73 所谓形而上下,皆以“形”为立论的根据,无形则无形而上下之分。而上下之分,本无畛域,从不同的立论角度说有不同的名称。宇宙间实际存在的,只是具体的器物,所谓道,是具体器物的道,而不能说具体器物是道的器物。这里王夫之把论说重点放在具体事物上,反复论证具体事物的基础地位、本原地位。他认为整个《易》不是一套形上学的图式推演,而主要是对于现实器物的摹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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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75 故易有象,象者像器者也。卦有爻,爻者效器者也。爻有辞,辞者辨器者也。故圣人者,善治器而已矣。自其治而言之,而上之名立焉。上之名立,而下之名亦立焉。上下皆名也,非有涯量之可别者也。(《周易外传》系辞上传第十二章,《船山全书》第一册,第10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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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77 这里“象者像也”,“爻者效也”,是借用了汉儒解经的套路,他明确认为,卦爻象是对具体器物的摹拟,圣人仰观俯察而设卦。而圣人直接从事的,是具体的制器的活动。因形器而有形而上,因形而上之名而有形而下之名。非在现实中有一“形而上”,另有一“形而下”。王夫之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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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79 盈天地间皆器矣,器有其表者,有其里者,成表里之各用,以合用而底于成。则天德之乾,地德之坤,非其蕴焉者乎?(《周易外传》系辞上传第十二章,《船山全书》第一册,第10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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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81 器之表,指器物的形象;器之里,指器物的性质。现实的活动必作用于物之形象而乘其性质,虽有分而实合以成。所谓道是器物的总合,治器者即从事于道。他说:“故古之圣人,能治器而不能治道,治器者则谓之道,道得则谓之德,器成则谓之行,器用之广则谓之变通,器效之著则谓之事业。”(《周易外传》系辞上传第十二章,《船山全书》第一册,第1028页)现实的活动都是具体的,易传所谓变化之道,所谓神明之德,所谓“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皆以器物为基础,皆是作用于器物的活动。王夫之总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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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83 无其道则无其器,人类能言之,虽然,苟有其器矣,岂患无道哉?……无其器则无其道,人鲜能言之,而固其诚然者也。洪荒无揖让之道,唐虞无吊伐之道,汉唐无今日之道,则今日无他年之道者多矣。未有弓矢而无射道,未有车马而无御道,未有牢醴璧币、钟磬管弦而无礼乐之道。则未有子而无父道,未有弟而无兄道,道之可有而且无者多矣。故无其器则无其道,诚然之言也。而人特未之察耳。(《周易外传》系辞上传第十二章,《船山全书》第一册,第10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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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85 道是器之道,道以有为根据,在王夫之这里,不仅有是具体器物的存在,无也是以有为规定性的:无是有的不存在的状态,是以有为参照的,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东西,无所谓无。他说:“言无者,激于言有而破除之也,就言有者之所谓有而无其有也。天下果何者可谓之无哉?言龟无毛,言犬也,非言龟也;言兔无角,言麋也,非言兔也。言者必有所立,而后其说成。”(《思问录》内篇,《船山全书》第十二册,第4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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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87 与关于道器的观点相应,王夫之认为人的精神与肉体也是互为根据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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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89 群有之器,皆与道为体者矣。故形非神不运,神非形不凭。形失所运,死者之所以有耳目而无视听;神失所凭,妖异所以有影响而无性情。……故天地之贞化,凝聚者为魂魄,充满者为性情。日予其性情,使充其魂魄者,天之事也;日理其魂魄,以贮其性情者,人之事也。然后其中积而不可败矣。(《周易外传·大有》,《船山全书》第一册,第86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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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91 这里,性情指人的精神活动,魂魄指人的思想、情绪的器官。在人这一形神依存体中,神为形之主宰,形为神之凭依。人类的精神活动,就是不断从外界获取资养从而充实、增长其内容的过程。这是天的赐予,而同时靠人的活动修整自己的心灵以盛贮精神活动。然后精神活动不断积累而心灵的功能也相应壮大。性情与魂魄的关系,是“体用胥有而相需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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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93 王夫之在他的著作中,多处批评了释道两家学说。他批评的重点是,释道以空虚为最高概念,以虚无为本体。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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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96 老氏瞀于此,而曰道在虚,虚亦器之虚也。释氏瞀于此,而曰道在寂,寂亦器之寂也。淫词炙,而不能离乎器。然且标离器之名以自神,将谁欺乎?(《周易外传》系辞上传第十二章,《船山全书》第一册,第10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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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598 王夫之认为,释道二家的错误,在于不明白天下惟器,天下皆实有之物的道理,而以虚无为宇宙本体。为了论证这一理论,他们费了无数辞说。实际上佛道所谓道是能生天生地的本体,是在众器之外、之上的另一物。所以佛老二家所谓道之虚无,实际上是器的虚无。佛老为了表明道的神妙与虚玄,把它说成是离器而存在的。佛道二氏以道为形而上者,实际上,有形器而后有形而上,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他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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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600 道者,天地精粹之用,与天地并行而未有先后者也。使先天地以生,则有有道而无天地之日矣。彼何寓哉?而谁得“字之以道”?(《周易外传·乾》,《船山全书》第一册,第8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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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602 王夫之这里是根据《周易》“天行健”、“地势坤”批评老子的“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王夫之认为,所谓道即天地万物,道与天地万物并行。道生天地,即天地万物共生于一个统一体中。万物从宇宙全体中获得其性质和位置。没有一个在万物之先的道。所谓道之分,指就单个事物着眼,而各有其不同。所谓道之合,是就天地万物全体着眼,而见全体皆形器,个体皆在整体中有其位分而不偏离。这就是“有物混成”的意义。他对纬书中割裂太极与万有的体用关系,在万有之先寻太极,或在渺乎无形的物质形态上分早晚、列等第的说法也提出批评,他说:“《乾凿度》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危构四极于无形之先,哀哉,其日习于太极而不察也!”(《周易外传》系辞上传第十一章,《船山全书》第一册,第1024页)《易纬·乾凿度》中太易、太初等,是追溯宇宙物质构成的诸阶段,王夫之认为,人每日所接触的,就是太极,因为太极即是器,对每日习见习闻的泯然不察,而另索细微难见者于虚无缥缈中,并为之分早晚、列等第,皆是不必要的。懂得“太极有于易以有易”的道理,又“安得层累而上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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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604 而佛教的错误在立一真空为本体,从而视本体中的现象皆为空。王夫之对此批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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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606 释氏之言,销总别同异成坏六相,使之相参相入,而曰“一念缘起无生”。盖欲齐成败得失于一致,以立真空之宗。而不知败者败其所成,失者失其所得,则失与败因得与成而见,在事理之已然,有不容昧者。故奖成与得,以著天理流行之功效,使知败与失者,皆人情弱丧之积,而非事理之所固有,则双泯事理,捐弃伦物之邪说不足以立。(《周易外传·乾》,《船山全书》第一册,第8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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