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948771
1701948772
王夫之认为变与常起源于对事物的象与数的观察,他说:
1701948773
1701948774
象者,气之始,居乎未有务之先;数者,时之会,居乎方有务之际。其未有务则居也,其方有务则动也。居因其常,象,至常者也;动因乎变,数,至变者也。(《周易外传》系辞上传第二章,《船山全书》第一册,第994页)
1701948775
1701948776
象即具体事物呈现的形貌,数指事物的规律在具体时空条件下的表现,务指事物的运动、作用。象是事物保持自身的外在规定性,它呈现于事物发生显著变化之前,而数是具体时空条件下各种因缘整合的结果,呈现于事物方动未动之际。事物在没有发生显著的变动前保持着稳定性,在事物的稳定性中呈现一般法则,一般规律。事物的显著变动则引起一般规律在特殊时空条件中的变化。王夫之说:
1701948777
1701948778
君子常其所常,变其所变,则位安矣。常以治变,变以贞常,则功起矣。象至常而无穷,数极变而有定。无穷故变可治,有定故常可贞。(《周易外传》系辞上传第二章,《船山全书》第一册,第994页)
1701948779
1701948780
常其所常,即在事物相对稳定时保持其稳定性。变其所变,即在事物变化时,随其变化而变化。其常其变,皆因事物而措置,随物俯仰,不特意有所造作,故可处于安居之位。但这只是消极的适应,积极的处置应该是掌握常与变的法则以发动功用。这就要求把握一般规律而驾驭变化,通过变化对一般规律进行灵活运用,而在这种运用中时时保持一般规律的稳定性。事物在稳定阶段的形貌是大致一定的,但它有无数可能的改变。事物的规律虽在不同时空条件下有不同的表现,但它又是稳定的,有变中之常。懂得了这一点,就可以执一御万,万中觅一。以上道理的反面就是执象以常而不知变,执数以变而不知定。这两种偏向都是拘执于一曲引起的。知其常,同时知常中之变;知其变,同时知变中之定,这样才算掌握了事物的法则。
1701948781
1701948782
对变与常这矛盾着的两个方面,王夫之不是等量齐观,而是有轻重主次之分。王夫之说:
1701948783
1701948784
天下亦变矣。变而非能改其常,则必有以为之主。无主则不足与始,无主则不足与继,岂惟家之有宗庙,国之有社稷哉?离乎阴阳未交之始以为主,别迷乎杳冥恍惚之影,物外之散士不足与君中国也。乘乎阴阳微动之际以择主,巧迓之轻重、静躁之机,小宗之支子,不足以承祧也。故天下亦变矣,所以变者亦常矣。相生相息而皆其常,相延相代而无有非变。(《周易外传·震》,《船山全书》第一册,第946页)
1701948785
1701948786
王夫之认为,天下事物皆变,但变中有常,变不能改其常。常与变二者中必有其一为之主。有主有次、有轻有重是事物产生和发展的必要条件。何者为主?必以事物的常态即它最一般的性质和规律为主,而它变动中的临时状态,是不能为主的,遑论杳冥恍惚、虚幻不实的东西。事物皆变,但它变的根据必在其常态之中。事物的产生、发展、延续、递嬗等是变,但也是常,是常中之变。王夫之这一思想,重在以常观变,以一御万,他是在对事物的本质和规律的观照下考察其变化。
1701948787
1701948788
王夫之在常与变中更重视常,由此在守正与权变中更重视守正。但他的常是变中之常,他对变与常的理解是“变者其时,常者其德”(《周易外传》系辞下传第七章)。德指性质与规律,时指具体的时间空间条件。他主张“于常治变,于变有常”,这是他处忧患的根本观点。他说:
1701948789
1701948790
时有常变,数有吉凶,因常而常,因变而变,宅忧患者每以因时为道,曰“此易之与时盈虚而行权”者也。夫因常而常,气盈而放逸;因变而变,情虚而诡随;则常必召变,而变无以复常。今夫月之有盈虚也,明之时为生死,而魄自贞其常度也。……故圣人于常治变,于变有常,夫乃与时偕行,以待忧患。(《周易外传》系辞下传第七章,《船山全书》第一册,第1056页)
1701948791
1701948792
王夫之认为,事物处在不停的变动中,人在接触事物中会遭逢吉凶。对常变吉凶有忧患意识的人,往往过多地着眼于具体时空的变化,以求与时俯仰,因时变以行其权变。他们往往陷入“因常而常,因变而变”的偏弊,执滞不通。只知常而不知变,则容易一往直前,过于盈满,不知一波三折,云回流溯。只知变而不知常,则容易与时为随,陷入变诈机谋,无规矩准绳做中坚,往往为利所诱。事物的法则是“常必召变,变无以复常”。如月之圆缺为变,而月必有圆缺,圆缺之度有一定之数,这就是常。用对于常的认识和把握以观变,则可以与时偕行而不改其常,坐待忧患而以常为治。王夫之把常与变的道理运用于《周易》与《礼》的对比,认为:“易兼常变,礼惟贞常。易道大而无惭,礼数约而守正。故易极变而礼惟居常。”(《周易外传》系辞下传第七章,《船山全书》第一册,第1057页)易兼常和变,礼侧重于常。故须学礼以守正,学易以明常变之理。
1701948793
1701948794
掌握了以上常与变的道理,就是达到了“大常”。大常是王夫之一个重要概念,他说:
1701948795
1701948796
时亟变而道皆常,变而不失其常,而后大常贞,终古以协于一。(《周易外传·杂卦传》,《船山全书》第一册,第1112页)
1701948797
1701948798
所谓大常就是奉常以处变,就是变而不失其常,这是万古不变的准则。能够遵守这个准则,才能对于性与道、万与一、动与静、取与予、仇与解、纯与杂等互相对待的关系有正确的理解和运用。他还说:
1701948799
1701948800
小变而输于所委,大变而反于所冲。性丽时以行道,时因保道以成性。皆备其备,以各实其实。(《周易外传·杂卦传》,《船山全书》第一册,第1112页)
1701948801
1701948802
在大常中,小的变化因矛盾微小,为它的母体所涵取。大的变化因矛盾剧烈而对聚积成它的冲力形成反作用,事物皆在时空中存在,事物的本质在不同的时空中显现为不同的存在方式,而具体时空对事物的不同显示恰是展现了它的根本性质。事物是万中有一,一中有万,常中有变,变中寓常,纯杂咸备,共成於穆不已之天道。这就是宇宙的真实图景。这就是王夫之的大常。也就是“诚”,它超出了具体的动静、常变、一多。“大常”对于王夫之是一种宇宙图景,一种心灵洞识,也是一种修养境界。惟有此洞察才有此图景,有此境界;惟有此境界才得此洞识,见此图景,一謦咳而三事毕矣。王夫之的常变观,表明他对于事物的一般和个别的关系有深彻的觉解。
1701948803
1701948804
1701948805
1701948806
1701948808
明代哲学史(修订版) 三 心与性
1701948809
1701948810
王夫之的心性论,是他关于天道的根本看法的具体体现,也是他的理想人格的基本依据。心性论在王夫之的整个哲学思想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但前人的研究中对他的本体论、大化论着眼较多,对他的心性论则注意不够,这是由于片面理解王夫之所谓心,把它仅仅看做理智能力所致。王夫之的心性论,继承了理学的基本思路、基本命题,深入研究了多家理论,融入了他的特殊理解,创造、阐释出一种含义丰富、境象阔大的心性理论。
1701948811
1701948812
1.心与性 心在王夫之的理论中是个含义极为丰富的概念,包括性的盛具之地,感觉、意志、理智等的主体。王夫之说:
1701948813
1701948814
人之有性,函之于心而感物以通,象著而数陈,名立而义起,习其故而心喻之。形也,神也,物也,三相通而知觉乃发。故由性生知,以知知性,交涵于聚而有间于中,统于一心,由此言之则谓之心。顺而言之,则惟天有道,以道成性,性发知道;逆而推之,则以心尽性,以性合道,以道事天。惟其理本一原,故人心即天。(《张子正蒙注·太和篇》,《船山全书》第十二册,第33页)
1701948815
1701948816
这是对张载“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一句的发挥。“人之有性,函之于心”指人心是性驻着之地。人心的任何活动,都为人性所制约。“感物以通,象著而数陈……而心喻之”等指心同时是由性生发出的感觉、知觉器官。形指人的躯体,神指精神作用,物指外在于人的有形有象的物体。心对物的知觉必须具备这三个条件,这里主要在讲心的认识功能。“由性生知”表明他接受了传统的心统性情,“性体情用”之说而有所发挥,他把心的知觉活动看做人性的作用,即由天命于人之性生出的心的感知功能。王夫之认为“由性生知”,这表明他把广义的性,即以道德理性为基干,其中包含知识、意志、审美等功能的统合体作为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
1701948817
1701948818
王夫之还说:
1701948819
1701948820
心统性情者,自其所含之原而言之也,乃性之凝也。其形见则身也,其密藏则心也。是心虽统性,而其自为体也。则性之所生,与五官百骸并生而为之君主。常在人胸臆之中,而有为者则据之以为志。(《读四书大全说》第8页)
[
上一页 ]
[ :1.701948771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