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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儒并不反对追求利益,《中庸》里也有“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的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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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品德高尚,名扬四海,位高权重,富甲天下,寿比南山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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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这仅仅是一种理想状态,现实中才德与禄位并不完全对等,最明显的例子就是道德楷模孔子。孔子的思想品德肯定能打100分吧?但此人一生却颠沛流离,教书糊口,被后人遗憾地封为“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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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明朝,才德与禄位之间的矛盾进一步加剧,有才德者不必有禄位,有禄位者未必有才德。人人都做抬轿人,无人想做轿中人。朱熹被大家伙抬来抬去,成了标准的敲门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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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有人问了:人科举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总不至于选出来的都是唯利是图的人渣败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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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问得好。理学这玩意有人当敲门砖使,也有人坚信不疑,但后者要么成为“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的花瓶,要么极端固执、偏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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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守理学的人一般都自律甚严,具有高洁的人格和凛然的正气,这些都是他们超越常人之处。但这帮人严于律己,更严于律人,薛瑄就是其中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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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薛是理学专家,由于当御史当得不错,天天笔耕不辍,揭露社会阴暗面,文笔犀利,思想深刻,受到了当局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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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以“三杨”为代表的领导层想接见一下小薛,鼓励他继续创作,争取成为一面了解民生、反映需求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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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拒绝,搞不好就是条升迁之路啊!但小薛不这么想,他认为自己负责纠劾百官,不应私见大臣,从而拒绝相见。看看,这就是纯正理学家和普通人之间觉悟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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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统年间,王振呼风唤雨,扰乱朝纲。但对小薛而言,机会却从天而降。由于大臣们都不屑与死太监为伍,以王振为首的黑社会团伙长期处于人才匮乏的尴尬局面。为了挽回局势,王振开始刻意拉拢群臣。小薛因为和小王是同乡而被提拔为大理寺少卿(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三杨”出于好心劝他去见见王振,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小薛拒绝不行;“三杨”无奈又找和他关系不错的李贤去劝他,小薛终于忍不住,开始义正辞严了:“我的官职是天子给的,现在却让我向私人谢恩,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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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王振越做越大,文官见了都要上前作揖行礼,只有小薛视而不见。王振出于尊重,主动向他作揖,小薛也不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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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男人都该怒了,何况一个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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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瑄得罪了权倾朝野的王振,终于被诬蔑下狱,差点丢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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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算,黄宗羲在《明儒学案》中有一段记载,说小薛当年做南安提学(南安市教育局局长)时,一些生员因为生病回家休养,小薛便停发了这些人的廪米(官府按月发给在学生员的粮食)。停发倒也罢了,问题是他竟然还要追讨回以往所发的廪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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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认为这很刻薄,但小薛从不这么想。人家是立志要痛下决心克除私欲还复天理,最终达到圣人境界的。在这天理与人欲的交战中,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他彷徨过,艰难过,并一再自勉:千万不能因为困难而懈于用力。考察小薛的心路历程,可以深切体会到他的矛盾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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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达人叫曹鼐。此人是宣德八年的状元,深谙程朱之义,之前他在做典史(县公安局局长)时,捕盗抓获一美女,目之心动。换了别人,美女今天不献把身肯定是说不过去了。而作为一名生理正常、血气方刚的青年,曹鼐却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课,告诉了我们什么叫“发乎情止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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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色当前,小曹坚强不屈,不断地在纸片上写下四个字:曹鼐不可。写一张烧一张,反反复复几十次,其思想斗争之激烈,由此可见一斑。难能可贵的是,小曹最终还是坐怀不乱,克制了情欲,成为一名当代柳下惠,真不知道是可喜可贺还是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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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严重的是理学家邱濬,此人官至礼部尚书,内阁大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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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濬廉洁耿介,自甘清苦,一生嗜学,至老不衰,应该说没什么大的污点。但各种史书中却记载了他很多不好的遗闻琐事。《明史》中说他性格狭隘,经常跟同僚吵架,还把帽子扔到地上置气。若只是缺乏容人之量倒也罢了,很多人对邱濬的评价都是诸如“貌如卢杞心尤险,学比荆公性更偏”之类的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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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公是王安石,这个倒也罢了。卢杞却是唐德宗时最大的奸臣,为相期间残害忠良,颜真卿就栽在他手里。一次,平定安史之乱的名将郭子仪大宴宾客,姬妾环绕。一听说卢杞要来拜访,郭子仪马上让姬妾全部退下。有人不解,问之,郭子仪说:“卢杞相貌丑陋而心胸狭窄,妇人见之必笑。他日若得志,我全族都有覆灭之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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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邱濬比作卢杞,可见其人格品行已经受到严重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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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邱濬仍没有被归入小人的行列。若再向前发展,偏执之心与逐利之心相结合,就使得士人的人格问题更趋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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