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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阳明奔波了一整天,早已筋疲力尽,根本顾不上害怕,进到庙中,双腿一软,倒头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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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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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明睡得很熟,难得还做了个好梦,如果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倒也不错,不用亡命天涯,不用担惊受怕。他实在太累了,身体上的,精神上的。官场如战场,心战打得太久,心已是千疮百孔,疲惫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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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声低沉的吼叫将他从梦中惊醒。定睛一看,却是一只斑斓猛虎,正朝自己一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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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绝望了,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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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两秒,三秒……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备受煎熬的王阳明忍不住睁开眼,奇迹发生了:老虎并未伤害他,只叼着他的行李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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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死里逃生,再也难以入睡,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昨夜将王阳明拒之寺外的和尚上来找他,道:“近日常有歹徒在山中抢劫,是以寺中不敢收留陌生人过夜。”接着又问他昨晚是否遇到老虎。原来,山中时有猛虎出没,这座破庙早已成为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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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明心下暗暗生气:你早知此地凶险,却硬不让我进寺。如今并非来向我道歉,而是看我是否已入虎口,好取我行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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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将昨夜遭遇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只惊得和尚目瞪口呆,嘟囔道:“你一定不是常人!”说着,连拉带扯,将阳明拉出破庙外,来到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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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很大的寺庙,一边靠海,一边临江,林木参天,建筑古朴。阳明突然醒悟:这不是千年古刹涌泉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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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名寺之中也有如此卑劣的僧人,可见世道人心到了何等不堪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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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明在僧人的引导下,来至后殿,却见一个道士盘腿而坐,屏息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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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明一愣:这不是二十年前,自己新婚之夜跑去铁柱宫,与之彻夜长谈的那个道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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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他乡遇故知,阳明不禁大喜。道士听见动静,睁开双眼,一见阳明,眸子里露出惊喜,却立即收敛,只淡淡一笑,起身下榻,吟诵道:“二十年前曾见君,今来消息我先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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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瞅了瞅阳明,又看了看道士,心道:“靠,俩神经病。”便张罗饭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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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一去,王阳明便将自己的遭遇都说与道士听。道士不断点头,道:“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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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明叹了口气,道:“孔子说,危邦不入,乱邦不居。从此隐姓埋名,枕石漱流,绿水青山长对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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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摇头笑道:“孔子所说乃是春秋之时,王室衰微,诸侯林立。而今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你却往何处栖身?即使你能独善其身,你的全家老幼呢?若刘瑾迁怒于他们,诬陷你北投蒙古,将你父亲下狱,严刑拷打,如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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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额上涔出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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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又道:“且伯安(王阳明字伯安)志存高远,胸怀天下,区区微祸,何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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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说要浪迹江湖原本就是气话,经道士反复陈述,雄心又起,但觉长风破浪,直挂云帆,满腔豪气汹涌而出,当即提笔濡墨,向着大殿白壁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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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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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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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这首《泛海》是我最喜欢的诗,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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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相同观点的是郭沫若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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