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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099 (1)《尚书·酒诰》:“古人有言曰: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案:周公、成王等所谓之“古人”至晚亦应系商代哲人。《史记·殷本纪》:“汤曰:予有言:人视水见形,视民知治不。”可见历史上极少有百分之百的神权国家,商国祚能维持五百年之久,立国必有其“民本”理性的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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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01 (2)《孟子·万章上》引《尚书·泰誓》佚文:“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据《书序》,应系武王伐纣誓师之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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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03 (3)《国语·郑语》:“《泰誓》曰:民之所欲,天必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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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05 (4)《左传·僖公五年》引《尚书·周书》佚文:“皇天无亲,惟德是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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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07 (5)《诗经·大雅·文王》:“上天之载,无声无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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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09 (6)《左传·桓公六年》(前706):“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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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11 (7)《左传·庄公三十二年传》(前662):“国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神,聪明正直而壹者也,依人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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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13 (8)《左传·僖公十九年传》(前641):“祭祀以为人也,民,神之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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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15 (9)《左传·昭公十八年传》(前524):“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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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17 以上所引诸语皆出自政治领袖或高级知识分子。最足以反映当时这种人本理性思想已深入民间的,莫如《左传》所记成公五年(前586)晋国一个押送载重大车的“重人”的言论和见解。此年晋国发生梁山崩的“灾异”,国君召大夫伯宗回京都绛城商讨处理办法。伯宗所乘的传车与一载重大车狭路相逢,交谈如何让路时发现重人是绛人,伯宗故装不知,问他京城有何大事。重人说:“梁山崩,将召伯宗谋之。”伯宗问他应如何处理,重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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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19 山有朽壤而崩,可若何?国主山川,故山崩川竭,君为之不举、降服、乘缦、彻乐、出次、祝币、史辞以礼焉,其如此而已。虽伯宗,若之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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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21 开头说山崩是由于岩土松“朽”,是自然现象,人又有何办法?原辞中“不举”就是食不杀牲,菜肴从简之意,“降服”就是不穿邦君平常的华丽衣服,“乘缦”就是所乘的马车上去掉装饰品,“彻乐”是不奏音乐,“出次”是离开宫室暂去郊野小住,“祝币”是由专管通神司祭仪的祝去陈列献神的礼物,“史辞”是由史官撰拟朗诵祭神文辞。在遵守当时礼制与无法确知人神之间是否真有交互感应的前提下,国君所应做而又能做的也只有表示自省的诚心和对神的敬意而已。孔子诞生前三十五年,平民中居然能产生连子产和孔子都无法超过的理性和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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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23 一般对中国哲学的研究照例以孔子为起点,本节的讨论却以孔子为终点。孔子的哲学体系是中外治中国思想史者所熟知的。本节收尾部分只扼要讨论孔子的宗教观、道德观、社会观中甚有意义而又似未曾受到普遍注意的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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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25 先谈孔子的宗教观。第一应指出的是孔子对天与天命的看法。《论语》中天凡十七见,内中有几次是出于他弟子的谈话;但帝字却仅出现三次,而且都在全书之末《尧曰》篇所征引的成汤的古话。这似乎反映自西周开国至孔子的半个千纪间,天、帝混一近祖文王式“具体”的至上神已演变成代表抽象至高的道德裁判者。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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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27 获罪于天,无所祷也。(《论语·八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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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29 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论语·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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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31 天之将丧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论语·子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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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33 五十而知天命。(《论语·为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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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35 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论语·季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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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37 对中国影响最大、最能引起西方人文主义者赞扬的是孔子对鬼神的态度与处理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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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39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吾不与祭,如不祭。(《论语·八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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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41 樊迟问知(智)。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论语·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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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43 子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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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45 大多数中外学人都认为以上保留在《论语》里的话代表孔子高度的理性、智慧和他“不可知论”的基本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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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60147 笔者认为当代多数学人的意见颇值得商榷。主要是因为他们事先并未把孔子及其他智者(如子产等人)所受西周开国以来礼制的影响及其全部宗教观加以深广的探索,并且在解释《论语》中极为简略的原辞时,不知不觉地就把近代的观念注射进去。最懂“祭神如神在”的真义的是《礼记·祭义》。此篇开头就说祭祀先人之前斋沐期间即须“思其居处,思其笑语,思其志意,思其所乐,思其所嗜”。这样致斋三日之后,才能把受祭亲人生前的容貌衣着、言行举止活现在心里。祭的时候,更须尽量使自己进入恍惚的境界“以与神明交”,这样才能在庙室中仿佛能看见亲人“入室”的模样,祭终“周还出户,肃然必有闻乎其容声,出户而听,忾然必有闻乎其叹息之声……”。这样从几天前就开始逐渐把自己“催眠”到祭祀时候的半迷惑的状态,才配称为孔子所说的“与祭”的情感状态和心灵境界。孔子如果不能把自己引进到这种意境,就不如根本不参与祭祀,这才是“吾不与祭,如不祭”的真义。“与祭”与宗教心灵境界实在是非常接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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