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973931
1701973932
一四
1701973933
1701973934
1701973935
孝子不諛其親，忠臣不諂其君，臣子之盛也。親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則世俗謂之不肖子；君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則世俗謂之不肖臣。而未知此其必然邪？世俗之所謂然而然之，所謂善而善之，則不謂之道諛①之人也。然則俗故嚴於親②而尊於君邪？謂己道人③，則勃然作色，謂己諛人，則怫然作色。而終身道人也，終身諛人也，合譬飾辭④聚衆也，是終始本末不相罪坐⑤。垂衣裳，設采色，動容貌，以媚一世，而不自謂道諛；與夫人之為徒，通是非，而不自謂衆人，愚之至也。知其愚者，非大愚也；知其惑者，非大惑也。大惑者，終身不解；大愚者，終身不靈⑥。三人行而一人惑，所適者猶可致也，惑者少也；二人惑則勞而不至，惑者勝也。而今也以天下惑，予雖有祈⑦，不可得也。不亦悲乎！
1701973936
1701973937
1701973938
大聲⑧不入於里耳⑨，《折楊皇荂》⑩，則嗑⑪然而笑。是故高言不止於衆人之心，至言不出，俗言勝也。以二垂踵惑，而所適不得矣⑫。而今也以天下惑，予雖有祈，其庸可得邪！知其不可得也而強之，又一惑也，故莫若釋之而不推⑬。不推，誰其比憂⑭？厲之人⑮夜半生其子，遽取火而視之，汲汲然唯恐其似己也。
1701973939
1701973940
【注释】
1701973941
1701973942
① 道谀：同“谄谀”。“谄”与“道”一声之转。
1701973943
1701973944
② 俗故严于亲：“故”，“固”同字（吴汝纶说）。“严”，敬（成《疏》）。
1701973945
1701973946
③ 道人：即谄人。〈渔父〉篇曰：“希意道言谓之谄。”“道”与“谄”同义（郭庆藩说）。
1701973947
1701973948
④ 合譬饰辞：譬喻修辞。
1701973949
1701973950
林希逸说：“‘合其譬’者，言合天下譬喻以立说。‘饰辞’者，言修饰其言辞。”
1701973951
1701973952
⑤ 终始本末不相罪坐：“坐”上今本脱“罪”字，据陈碧虚《阙误》引张君房本补。“坐”，因。“不相坐”，不相连（曹础基）。
1701973953
1701973954
刘文典说：“‘坐’上‘罪’字旧敚。碧虚子校引张本‘坐’上有‘罪’字。按：张本是也。《注》：‘应受道谀之罪，恒不见罪坐也。’是郭见本亦有‘罪’字，今据补。”
1701973955
1701973956
⑥ 灵：晓（司马说）；知（成《疏》）。
1701973957
1701973958
⑦ 祈向：向导，引导之意。
1701973959
1701973960
章炳麟说：“《诗大雅传》：‘祈，报也。’《释诂》：‘祈，告也。’‘向’，即今向导字。凡向导主呼路径以报告人，故谓之‘祈向’。”
1701973961
1701973962
⑧ 大声：伟大的音乐，高雅的音乐。
1701973963
1701973964
⑨ 里耳：《记纂渊海》七八引“里”作“俚”。“里”与“俚”通（王叔岷说）。
1701973965
1701973966
⑩ 《折杨皇荂》：古之俗中小曲（成《疏》）。“皇荂”，《道藏》各本作“皇华”。“花”、“华”音义同（王叔岷说）。
1701973967
1701973968
⑪ 嗑（xiā）：笑声。
1701973969
1701973970
⑫ 以二垂踵惑，而所适不得矣：“二垂踵”，各本作“二缶钟”。《释文》本、《道藏》成玄英《疏》本、褚伯秀《义海纂微》本、覆宋本皆作“垂踵”，今据改。“二垂踵”字义解释极纷歧，较可取者有二说：㈠解“垂踵”为“垂脚不行”，成玄英、林希逸主此说。㈡解“二垂”为“歧路”，马其昶持此说。余者如俞樾、郭嵩焘、于省吾等，或改字为训，或解说迂曲。
1701973971
1701973972
成玄英说：“‘踵’，足也。夫迷方之士，指北为南，而二惑既生，垂脚不行，一人亦无由独进，欲达前所，其可得乎！此复释前惑者也。”
1701973973
1701973974
林希逸说：“‘垂踵’者，垂其足而坐不肯行也。‘二垂踵惑’者，即前言二人惑也。‘所适不得’，即前言劳不至也。传写之误，以‘垂’为‘缶’，以‘踵’为‘钟’，皆不可解。”按：林说承成《疏》。依成说，“二垂踵”可释为二人迷惑而裹足不前。
1701973975
1701973976
刘师培说：“《释文》云：‘司马本作“二垂钟”。云：“钟，注意也。”’如司马说，盖以‘边’释‘垂’。……然则‘二垂’犹‘二方’矣。‘二垂钟惑’，谓倾意两方，故曰：‘所适不得。’”按马其昶释“二垂”为“歧路”，与刘说近。
1701973977
1701973978
⑬ 不推：不推究。
1701973979
1701973980
⑭ 谁其比忧：“比”，与。忧患谁与（成《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