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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人，在混芒①之中，與一世而得澹漠②焉。當是時也，陰陽和靜，鬼神不擾，四時得節③，萬物不傷，群生不夭，人雖有知，無所用之，此之謂至一④。當是時也，莫之爲而常自然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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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德下衰，及燧人伏義始爲天下，是故順而不一。德又下衰，及神農黃帝始爲天下，是故安而不順。德又下衰，及唐虞始爲天下，興治化之流，淳散朴⑥，離道以爲，險德以行⑦，然後去性而從於心。心與心識知，而不足以定天下⑧，然後附之以文⑨，益之以博。文滅質，博溺心，然後民始惑亂，無以反其性情而復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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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是觀之，世喪道矣，道喪世矣。世與道交相喪也，道之人何由興乎世，世亦何由興乎道哉！道無以興乎世，世無以興乎道，雖聖人不在山林之中，其德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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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故不自隱。古之所謂隱士者，非伏身而弗見也，非閉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知而不發也，時命大謬也。當時命而大行乎天下，則反一無迹⑩；不當時命而大窮乎天下，則深根寧極⑪而待；此存身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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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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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混芒：混沌芒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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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希逸说：“‘混芒之中’，即晦藏不自露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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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澹漠：同“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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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玄英《疏》：“冥然无迹，君臣上下不相往来，俱得恬澹寂漠无为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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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希逸说：“澹然漠然，上下不相求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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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四时得节：“得”，《阙误》引张君房本作“应”（马叙伦、刘文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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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至一：完满纯一的境界。James Legge英译为：‘The state of Perfect-Unity’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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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象说：“物皆自然，故至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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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 莫之为而常自然：和《老子》五十一章：“莫之命而常自然”同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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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 淳散朴：“”，本亦作“浇”（《释义》）。成本正作“浇”，《淮南子·俶真训》亦作“浇”。“朴”即朴之借（王叔岷《校释》）。“浇淳散朴”，谓浇薄淳厚、离散朴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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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离道以为，险德以行：“为”，原作“善”，依郭庆藩之说，据《淮南子·俶真训》改。“险”，通俭，少之意。“险德”，即寡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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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庆藩说：“‘善’字疑是‘为’字之误，言所为非大道，所行非大德也。《淮南子·俶真训》：‘杂道以伪（‘杂’当为‘离’字之误。‘伪’，古‘为’字，‘为’亦‘行’也），俭德以行（‘俭’‘险’，古字通）。’即本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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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 心与心识知，而不足以定天下：有两种读法：（一）以“心与心识”断句；如郭象《注》：“彼邦之心，竞为先识。”又如林希逸说：“我以有心为，彼以有心应，故曰：‘心与心识。’‘识’，相识察也。似此‘心’字，皆心也。”（二）以“心与心识知”断句；如刘辰翁说：“‘心与心识知’句连，谓彼此看破耳。”（《庄子点校》）又如俞樾说：“识、知二字连文。《诗》曰：‘不识不知。’是识、知同义，故连言之曰‘识知’也。‘心与心识知，而不足以定天下’，明必不识不知而后可言定也。诸家皆断‘识’字为句，非是；向本作‘职’，尤非。”今译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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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 附之以文：“文”，即上言俗学（李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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⑩ 反一无迹：反于至一而不见有为之迹（林云铭《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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⑪ 深根宁极：深藏缄默（李钟豫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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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希逸说：“‘深根’，犹曰退藏于密。‘宁极’，犹曰安汝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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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勉说：“‘深根’，谓深隐，以求宁静。‘宁极’，谓极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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